東京諜影：90年前，轟動世界的一樁間諜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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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前的4月間，日本東京，一位華僑富商經過慎重考慮，接受了來自中國東北的東北軍、奉系軍閥的外交主管王家楨的任命，接受了一份叫做「駐日辦事員」的差事，這份差事沒有薪水，完全是義務工作，從此，這位僑商就成了奉系軍閥在日本情報工作的重要成員。
王家楨
這個僑商在1928年4月接受任命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他正式當間諜之後接受的第一項絕密任務，將給世界帶來怎樣的巨大影響。本期大鎚說史，大鎚就為你講述，這名義務兼職的中國情報人員，在90年前的日本東京，是如何導演了一場驚天諜案的，以及，這樁驚天諜案遺留至今的種種謎團。
1928年4月，這位名為蔡扁、字智堪的僑商，正式成為中國奉系軍閥在日本的間諜。蔡智堪是台灣苗栗縣人，1888年出生，少年時曾親眼目睹中日甲午戰爭以及日本強佔台灣。1912年畢業於日本早稻田大學。之所以蔡智堪會答應當時奉系軍閥的這項差事，直接原因是他當時在日本東京開設了「蔡豐源商行」，生意做得很大，有自己的貨船來往於中日之間，尤其是在東北與奉系軍閥有不少商務往來。
1927年底，蔡智堪與奉系官員王家楨結識，當時奉系軍閥正主導北洋政府，被南方的蔣介石北伐攻擊，同時又被日本關東軍訛詐，內外交困之下，急需加強對日情報工作，這才找到蔡智堪。而蔡本人除了與東北有直接業務往來之外，自幼耳聞目睹日本侵華種種，早在十六七歲時就隨革命黨人接觸過在日本活動的孫中山同盟會，具有強烈的愛國意識，這也讓蔡智堪願意成為奉系軍閥在日本的「義務間諜」。
同盟會成員在日本合影
當上這個「義務間諜」沒過多久，在東京的蔡智堪就接到了中國東北郵寄來的一個包裹，裡面裝的是大餅子。餅子裡面，是王家楨用密信藥水寫給他的一個任務：英美方面目前傳說日本田中首相有奏章呈送天皇，對我東北利害相關，可否迅速搞到，費用多少在所不惜。
田中義一
蔡智堪看完就頭痛了。王家楨在密信中所說的田中首相給天皇的奏章，就是此前一年（也就是1927年）6月至8月間，當時的日本首相田中義一召集與中國相關的軍政外交關鍵人員接連召開了對華政策的「東方會議」、「大連會議」，1927年8月底，田中義一將會議內容整理為《日本帝國關於滿蒙的積極根本政策》一文，呈給日本天皇，這份絕密文件就是「田中奏章」。
歐美等國相繼偵知，這份「田中奏章」的內容就是日本侵華特別是侵略東北的行動指南，但是日本也知道這份內容是絕密，嚴加防範，導致一年之後到蔡智堪得到命令的時候，外界對「田中奏章」的具體內容仍一無所知。
這麼棘手的任務，接不接？
蔡智堪盤算再三，決定從他一直接觸的一批日本政要下手，蔡智堪在日本經商多年，結交了不少日本高官，這個錢可不是白花的。很快，蔡智堪找到了當時與田中義一政見不和的床次竹二郎來探口風。通過床次竹二郎，蔡智堪了解到一個關鍵性信息：現在的內大臣牧野伸顯也看不上日本陸軍在中國的一系列咄咄逼人的武裝行動，希望採取某些措施，來控制一下陸軍瘋子們的行動。
牧野伸顯
這裡大鎚需要解釋一下，這一年的日本正處於大正時代到軍國主義過渡的十字路口，當時的日本對華政策大致可以分為陸軍內部一批瘋子的強硬路線（也就是立即侵華），以及元老西園寺公望等人主張的對外協調國際路線（也就是不反對侵華，但是強調必須考慮英美等列強對日本侵華的態度和反應），而田中義一則代表最弱的第三方，也就是騎牆、和稀泥派，他本人出身於陸軍，同時也多少會考慮當時華盛頓體系下列強對日本侵華的制約。
西園寺公望
也就是說，牧野伸顯與田中義一等人的矛盾，不在於是不是侵華，而在於要不要考慮日本大規模侵華可能導致英美直接插手這樣的嚴重後果。
但是，牧野伸顯需要敲打陸軍瘋子這條信息，給蔡智堪提供了一個打開《田中奏章》的縫隙。
順著這個縫隙，蔡智堪開始上下活動，他冒險宴請牧野伸顯，與床次竹二郎聯手出馬，不僅從政治上反覆陳說此時日本侵華會激怒英美，而且還下了重金，最後終於從牧野伸顯那裡得到了一個許可：如果能確保把這事曝光給英美，給予田中內閣充分的壓力，那麼《田中奏章》就在日本皇宮皇家書庫里，你可以去抄一份。
日本東京皇宮
1928年6月的一天深夜，化裝成修補線裝藏書工人的蔡智堪，孤身一人，前往天皇皇宮。在那裡，他拿出牧野伸顯提供的通行牌，在牧野伸顯一個小妾的弟弟的引路下，直奔皇家書庫。由於是深夜偷偷潛入，蔡智堪無法使用照明設備輔助照相機拍照，只能手抄。一連抄了兩天，這次膽大包天的間諜行動就在日本天皇家裡完成了。
隨後，這份絕密情報被蔡智堪親自送回中國東北，又輾轉遞交到了當時的南京國民政府。隨後在中日交涉時被中方媒體公布，一時間傳遍全世界，不僅成為中日談判鬥爭中的重要工具，而且成為英美等國壓制日本的口實。
這份《田中奏章》之所以引起當時國際社會的軒然大波，就是因為它的侵華內容太令人震驚了，尤其有名的是這一段：日本「惟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國。倘中國完全可被我國征服，其他如中小亞細亞及印度、南洋等異服之民族，必畏我敬我而降於我」。
然而更令人震驚的，隨著後來日本侵華的全面展開，《田中奏章》的內容幾乎成了後來日本「九一八」侵略中國東北、「七七」全面侵華乃至發動太平洋戰爭的詳細步驟說明書。
這個掀起了國際關係滔天巨浪的情報故事，蔡智堪保密了25年。直到1953年，蔡智堪才將此事公佈於眾，由於時隔久遠，很多細節已經記不清楚，雖然有當年的經手人王家楨以及國民政府外交人員王正廷等人的回憶佐證，但是因為各自回憶有衝突，而讓整件事情更加撲朔迷離。
而隨後，更多的謎團紛至沓來：到目前為止，日本學者普遍認為這份《田中奏章》是偽造的，證據包括其內容有自相矛盾、不符合日本政治常識及語法的內容等，而中國學者則因為蔡智堪手抄的那份原稿毀於九一八戰火，只能通過其他旁證來論證其確鑿存在。
雖然《田中奏章》的真偽仍有爭論。但是毫無疑問，日本後續的侵華確實是現實版本的《田中奏章》。而蔡智堪以一個兼職特工、外行間諜的身份，在90年前的日本東京，以民族利益為重，冒險奮身一擊，其所書寫的情報傳奇，在遠東情報戰史上始終擁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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