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動物小說」之王,帶著他的《風雪那年》來了!
這本書最早的標題叫《遺孤》。為了給她取個更有意味更容易被讀者接受的溫暖的名字,我和編輯還有很多朋友折騰了大半年。這在我和我的編輯來說,一定都是不多見的。
在我並不十分漫長的人生經歷中,曾經遇到過很多「遺孤」。這些遺孤中有人,也有動物。印象較深的有這麼幾個。
原文:歲月不因風雪老 生命有愛終深情——長篇小說《風雪那年》創作談
作者:甘肅省地礦局 劉虎
遺棄
一是我們單位一個職工犯罪進了監獄,他的妻子拋下孩子走了。幾個原本聰明,學習很好的孩子在無依無靠中很快養成了不少壞習慣,包括為了吃飽肚子去偷竊。另兩個是關於動物的。
我在祁連山中碰到過一個獵人。他給我講,有一次他家的羊圈被狼襲擊,憤怒的他把狼殺了,並和獵犬繼續追蹤到狼窩,卻看到兩隻小狼崽像見到親人一樣跑向他們,他那正在哺乳期的,剛才還在狂吠的獵犬,居然就被毛茸茸的小狼崽征服了,現場給狼崽哺乳了。看著那兩隻天真活潑的失去母親的小狼崽,獵人無奈,只得把他們接回家,當狗養了起來。因為政府不允許普通人家豢養狼這類野生動物,幾年後,兩隻雖已長大但沒有曠野生存能力的狼被送進了動物園。又過了幾年,我在野外碰到了一樁奇特的事:林業部門的人正把幾隻外地的野狼送到祁連山中。原來,祁連山因狼的數量銳減,其他野生動物在缺少天敵後,非但沒有過上好日子,反而因體質下降危及到種群安全。政府為防止發生連環性生態問題,只好花錢從外地買了些狼。
再有一個是關於狐狸的。那年,我在祁連山的小哈爾騰工作,租住在一個煤礦上。我們到達前,煤礦工人採煤時無意中炸毀了一個狐狸的洞穴。狐狸媽媽當場被炸死,留下了一隻非常可愛的小狐狸。那隻小狐狸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媽媽已經不在了,被人用牛奶餵了沒幾天,就把煤礦工人當成了親人,見人就會主動跑過來,爬到人身上,親昵地用鼻子碰你;玩累了,就隨便找個沒有疊好的床,鑽進被窩呼呼大睡。故事的結局貌似很簡單,一段時間後,小狐狸就被當地的林業部門接走了。可以想像,如今,我要再想見到那隻小狐狸,一定只能去動物園或馬戲團了,而且一定是隔著鐵籠或欄杆,肯定見不到那副天真活潑的面容了。
就在當年的工作中,我的腳,甚至我們的越野車,都無數次陷入老鼠洞里。那片原本豐饒的草原,多年來飽受鼠患威脅,遍地老鼠洞,植被退化、沙漠挺進、疾病橫行。我們單位另一個項目組,就有人感染了鼠疫。這些惡果的原因之一就是老鼠的天敵狐狸等數量的下降。
冬天,我回到城市後,一直想就這些題材寫部小說,但苦苦找不到起點。如果按我以前的寫作習慣,可以輕鬆地把這處理成一個生態文學。生態文學我已經寫了一些,駕輕就熟,但我覺得這幾個故事以舊有思路寫不出新意,我暫時將它們擱置了。
兩年前,我回家過年,在院子里經常和一個多年不見的發小碰面,他卻從不理睬我的招呼。我們初中時關係很好,不過後來我考學成功,他卻在高中階段就因一次義氣犯罪進了少管所。出來後他先是被社會拒絕,找不到工作,只得和曾經的「獄友」混跡一處。後來家人也嫌棄他,他便從家裡搬了出去。四十來歲的他依然單身,監獄倒是幾進幾齣。我也是多少有點傲氣的人,主動問候幾次得不到回應,漸漸也就不搭理他了。
春節那天,我外出拜年返回時和他相遇,他臉上散發著紅亮紅亮的光,大老遠就撲出一股濃烈的酒氣。兩人擦肩而過時,我像平時那樣把頭微微一低,誰知,他卻很突兀地拉住我的手,緊緊地握了幾下,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口齒顛簸半晌,沒有發出聲來,隨後,就鬆開我,踉踉蹌蹌地走了。我還沒從剛剛的那場驚愕中回過神來,已經走遠的他忽然回過身,遠遠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見我扭回頭,又說了聲「新年好」,就快速走開了。我把這事講給另一個同學,他說,那有啥奇怪的,他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平時要是和你打招呼,害怕你被別人說,怎麼和這麼個壞蛋打交道。我的心驟然一緊,不覺想起我們少年時代一起上下學,一起打鬧,剛剛吵完架又一起遊戲,約好到黑河抓魚,共同扛著氣槍到林子里打麻雀的美好時光……
無論是那幾個父親入獄母親改嫁的孩子,還是成為孤兒的狼崽或小狐狸,他們的孤兒身份是那麼具體,具體到有人給他們一口飯吃,或者哪怕把他們送進孤兒院、關進動物園和馬戲團,身份帶來的問題好像就得到了解決。
我的那個發小呢?他怕是比那些孤兒更孤獨,因為幾乎整個社會都對他關閉了,更準確地說,他是被社會遺棄了。
忽然,「遺棄」和「孤兒」這兩個詞跳進了我的腦海。
無論我的同學還是失去母親的小狐狸和狼崽,假如這些生靈都遭到遺棄,我們社會所面臨的問題怕是永遠都得不到解決了。
拯救
我意識到,這些故事完全可以有一個全新的架構。
從某種意義上說,人人最終都可能淪為「孤兒」。親人會因衰老、疾病或意外離開我們,誰都可能因某種自身或外因陷入孤單。既然如此,成為孤兒就不應是生活的終點,而應成為生活的新起點。現實生活中,我們與周圍的世界彼此難離,無論人與人,人與動物,還是動物和動物。被遺棄者終會反身影響到遺棄者,拯救這些孤兒,就是拯救我們自己。
與其單純突出遺孤這個帶有濃烈意識形態的概念,不如把主題隱藏在更寬泛的想像之中,讓生活和歲月本身來回答這個問題。
小說即將交付印刷時,編輯有了新的思路,和我確定了標題——《風雪那年》。那年那場罕見的暴風雪是故事最核心的轉折,風雪那年發生了什麼?也在標題上給故事設置了懸念。
那個讓康卓夫婦心痛欲碎的夜晚,他們的獨子在新婚之夜遭發小槍擊而亡;那個風雪之夜,康卓夫婦果斷放下仇恨,將兇手無辜的年僅五歲的兒子貢保諾布送到醫院,並最終收養了他;康卓夫婦的這一意外行為,也讓曾經因唾棄兇手而遷怒兇手親人的牧民們為當時的義氣憤怒而羞愧;多年以後一個春寒料峭的夜晚,洗心革面、在親人盼望中出獄的那個人,臨時決定連夜趕回家中,卻恰好碰到兒子遭遇狼的襲擊,他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兒子。
人和狼在長期的對抗中,俄勒岡草原的狼數量驟降,兔子和老鼠猖獗,草原遭到破壞。結尾處,我特別設計了在那場血腥廝殺中彼此都遭到重創的人和狼,在硝煙散去後的偶遇中,長大後的貢保諾布故意破壞其岳父試圖對狼實施復仇的子彈的軌跡,已不僅僅是放下了仇恨,而是張開了愛的懷抱。貢保諾布放下與狼幾十年的「恩怨」,人和狼在遙望中達成了彼此的容納和理解。
一場寒風,將仇恨撲滅;一場暴雪,見證了感天撼地的人間大愛;一段風雪中的艱辛歷程,彰顯人類在面對自身危機時的博大胸懷、超強智慧和敢於去愛的勇氣。
文學藝術的目的是給人以溫暖和力量。
銘記仇恨是為了避免新的傷害;增強愛的能力,無疑是使整個社會進入良性發展的有效方法。
歲月總是平凡駁雜而艱辛,經歷並挺住了風雪侵襲的歲月才會因蕩滌而愈發璀璨晶瑩。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本書標題的轉換,不僅擺脫了用題目強化主題的老套路,也賦予作品更深的意味,突出了立意的普適性。
劉虎
地質勘探高級工程師劉虎,又被譽為「西部動物小說之王」。其新書《風雪那年》,是一次對人與自然關係的生動展現。在他看來,增強愛的能力,無疑是使整個社會進入良性發展的有效方法。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03期第8版,轉載請註明出處,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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