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子文集：少年生活在洪江

最新 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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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子文集

少年生活在洪江

作者：藻子

之四：

苦麻竹和紅薯

因為國家定的口糧是大米，是我們每天要吃的最基本的最能飽肚子最有營養的糧食，但由於三年時間的自然災害，全國糧食作物都減產，造成糧食供不應求。所以每人的口糧供應都減少了。父親和繼母種了紅薯和一些蔬菜，所以我們家天天都有紅薯吃。

原來在長沙叔叔家住的時候也是沒飽飯吃，一小碗飯要分成四份，每人只一小它飯，一點點小菜，沒有紅薯吃。現在有紅薯吃了，我很高興，開始那幾天餐餐都吃，因為很甜。結果天天肚子脹，還總是打臭屁。我有時吃多了紅薯就翻胃，很難受的。一天父母親從山上扯了一些鮮竹筍，和酸辣椒炒了，再吃點紅薯，胃就舒服很多。我長了一個心眼，到處去找竹筍，好用來炒菜吃。

一天，我和姐在洪江瓷廠那河邊玩，突然我看見了竹筍，我眼晴發亮了，連忙喊姐去那河邊的很高的茅草旁，那裡有很多根竹筍，外皮是麻麻點點的灰褐色帶點毛毛絨。我記得父母親扯回來的竹筍就是這樣子的。我們左一根，右一根，很快扯了一大把，我們倆都很興奮，邊扯邊哼小曲。覺得差不多了，我倆坐下來學著大人剝筍皮的方法，把那筍都剝了皮，用矛草捆成一把，讓姐拿著，高興異常地回家了。

娭毑也高興，她把那筍和酸辣椒一起炒了。不等他們我們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來了。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自已搞來的菜，算是為家作了貢獻吧。娭毑今天也不罵我了，平常我偷吃點菜會挨她罵的，不過姐姐偷吃時她會裝作沒看見。我和姐同時夾了竹筍吃，哇!同時我們都吐了，又苦又麻的味道。娭毑也來嘗一口，也吐了。邊吐邊罵人，我聽不清她在罵誰，我只知道我這次又犯錯了。這時繼母回來了，她見我們都在吐，她也去夾了點吃，跟著也吐了。她邊吐邊說，這是從哪裡弄來的苦麻竹?姐姐立馬說是我看見河邊有竹筍叫她一起去扯回來的。繼母當著娭毑的面從不敢罵我們的，所以當時我不怕她。她沒說什麼就把那碗筍倒掉了。只是娭毑喋喋不休地罵不歇氣，說糟蹋了她的油鹽及酸辣椒。

從此，我知道了洪江那地方有種苦麻竹是吃不得的。

之五：

我陪姑跳舞

姑陪我去睡

到洪江的第二個星期六，吃晚飯後母親說找了一個姓肖的女工晚上可陪我睡覺。我一聽可高興了。以後每星期六晚上或者繼母要去爸那裡，這姓肖的女工就來陪我。她是繼母的徒弟，加上繼母是車間主任，所以她很聽繼母的話。

那天一放下碗我不要父母親送我去廠里了，趁天色還早我一路小跑到了車間，老遠就看見那姓肖的女工在車間門口等我了。她一副很苗條的身材，一對烏青的長辮子，瓜子臉，大眼晴，臉上一對酒窩，很漂亮，笑起來很迷人的樣子。她比我大快十歲，母親要我喊她做姑，因為她也姓肖。我連忙大聲喊「姑姑"，她笑著來迎我進了辦公室。她對我說她每星期六的晚上要去蓮花地的郵電局俱樂部去跳交誼舞。問我是陪她同去同回，還是我呆在車間辦公室先睡，等她跳完舞就回來陪我睡。

我不敢一人呆在這裡要等幾個小時，萬一又停電又會害怕的，於是我表示願意跟她一起去一起回來一起睡，我怕孤獨。

姑牽著我的手快步朝蓮花地的郵電局俱樂部奔去。還沒走到蓮花地廣場天就黑了，老遠就看見俱樂部里燈火輝煌，霓虹燈一閃一閃地，還有鼓聲樂器聲吹號聲很是熱鬧，俱樂部里就是舞廳。我們快速走了進去，「肖老八來啦…"有人大聲喊姑的別名。姑指著門口邊的一窗戶，叫我呆在那裡看，不要出去，她很快就被一年輕男人拉進了舞池。我站在窗戶下四處打望，第一次來到這樣陌生的但很熱鬧的地方覺得很好奇，看著那些年輕的男男女女摟著抱著跳舞很有味道。舞池中間擠滿了跳舞的男女青年，周圍還坐著站著一些人在看，他們可能跳累了，要休息一下。我在跳舞的人群中尋找穿紅色連衣裙的姑，看著她和那男青年跳得很好，特別是那艷紅的連衣裙配上一對長長的青青的長辮子，姑是這群跳舞的人群里最漂亮的。看著姑跳著轉著，一晃又跳不見了。我索性爬到窗台上，坐在那裡可以登高望遠看那些跳舞的人，主要是想看姑又和哪個男人在跳了，那個男人是不是長得很帥，……待舞曲停下時姑來到我跟前，交代我不要打瞌睡免得掉下來了。歌聲吹樂聲又響了，她又跳舞去了。我看到那男青年使勁摟著姑的腰，眼晴也使勁盯著姑的臉，我在想那個男人一定不是好男人……我看著看著就有點迷糊了，把頭靠著窗戶邊眯眼了。啪一下，我被拍醒了，姑叫我不要打瞌睡。她站在我的旁邊休息了一會，又被另一男青年領進了舞池。趁姑不注意我了，我就抓緊時間打瞌睡，眯兩下又抬頭看看跳舞的人，生怕散舞了我不知道，還怕不小心睡死了會掉下去的，怕摔傷了就很麻煩，……不知什麼時候，我被吵醒了，原來舞廳散舞了。我立馬跳下來在人群中找到姑，牽著她的手趕緊朝門外走去。沒走幾步，我的眼睛又打架了，總是睜不開，我緊緊地牽著姑的手邊走邊打瞌睡，走兩步又半眯眼看看路，看看快到洪江瓷廠沒有。來的時候還沒完全天黑，一路上我還很高興地和姑拉扯閑話，也沒覺得路很遠。現在回去已半夜了，走著走著，覺得路很遠很遠的，也不知道從蓮花地的郵電局到洪江瓷廠到底有幾里路，我又困又累又餓，一路上迷迷糊糊地抓著姑的手生怕掉到河裡去了。因為漁梁灣一帶馬路下邊就是湍急的巫水河。

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容易走到洪江瓷廠粗坯車間的辦公室里，我立馬就爬到床上，一上床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了。因為有姑在陪我，所以就沒有怕意，馬上就入了夢境。

之六：

吃紅薯

我爸媽自調去洪江工作以後把我們四兄妹都留在長沙叔叔家靠嗲嗲(爺爺)和娭毑(奶奶)帶我們，叔叔有五個子女，一大群人在長沙生活相當窘迫，尤其是我們沒有父母的照料就更加生活得差一點，而我即不是大的也不是最小的，所以得到的照顧也不是很多。每次吃飯時幾個人分一小碗飯，一點點菜，我吃完了總是把碗舔得乾乾淨淨的，總吃不飽，而那幾個堂弟妹往往能從叔嬸那裡再得到一點飯菜吃，我不敢去要，因為那是他們的親生父母親。這時候我就非常想自已的爸爸媽媽，當時我也不知道親身母親已在洪江去逝，父親又找了一繼母。我哥肖慶余是家裡的強勞力，他要做許多事。那時國家分配給居民的副食主要是發餅。每月我哥就要去居委會扛一袋發餅回來，我每次只分到最小的一塊，由娭毑來分的，她最喜歡我姐，因她不光嘴巴甜，長得白凈還漂亮。娭毑不光帶著她睡覺，每次分東西吃總給姐多一點，對哥哥也多一點，因為他要幹活。我們的零食只有那發餅。雖然每次只一小小塊，但我吃厭了。又干又粗又不甜，只是為了填肚子而已。聽大人說爸媽在洪江種了紅薯，我心裡就嚮往著能去洪江，嚮往著去吃紅著，嚮往著住在自已的爸爸媽媽的身邊，可以撒嬌，可以得到較多的親情照顧。

現在終於如願已償，我終於來到美麗的小南京洪江，終於可以和爸媽在一起生活，雖然是繼母，但也是母親，在我從小就沒娘的心中對母親或媽或娘都是那樣的渴望，我還終於天天能吃飽飯了，因為有自已種的紅薯填充米飯的不足。

我們來洪江已有一個多月了，紅薯的誘惑早已減退。因為天天吃攴攴吃，吃得我直翻胃。還是米飯好吃，吃米飯胃舒服，於是我們在分飯時都想多分米飯少分紅薯。娭毑從來就偏愛姐姐，所以姐姐常以各種理由多得分吃米飯，比如到了吃飯時她就去做作業，娭毑就給她多留米飯讓她做完作業再吃，要不她就裝病，一下頭痛一下肚子痛，以各種理由不吃紅薯多吃米飯。而繼母總是綳著臉，從不對我開笑臉，自從我知道她不是我親媽以後，我心裡就對她沒有了好感。爸爸很少在家，即便在家也很嚴厲的一副面孔，對我們要求甚嚴，所以我沒地方撒嬌，更沒大人偏愛我。所以我只能多吃紅薯，常常偷偷地去偷點飯吃，是用手偷偷地去鍋里抓的，有時手被燙得很痛。乘姐做作業時我不光偷抓點飯有時還偷抓菜吃，免不了常被姐發現，她就告狀，結果就是我被娭毑不是罵就是挨一棍子打。因為吃多了紅薯就翻胃，打屁多，我開始討厭吃紅薯了，偷偷將分的紅薯藏一部分在口袋裡，再偷偷地扔到陰暗的角落裡。有一回繼母打掃衛生看見廚房角落裡有一塊紅薯，立馬知道是我丟的，她不敢直接罵和打我，馬上稟告娭毑，結果可想而知，娭毑的棍子又舞了起來。

從那時起，我開始討厭一切，後悔不該來洪江，該跟著肖慶余哥哥躲在某個地方不來洪江就好。討厭紅薯的甜味，更不想去抬水給紅薯澆水;討厭姐姐專門給我告狀，害我常挨打罵;還不喜歡繼母對我的態度，從來沒有親熱的感覺，我多麼想有一個親媽媽，多麼想有一個溫暖的家。

-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