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些，你們這樣看低糟漢子張飛？

上周講了三國蜀漢張飛不僅是一個「萬人敵」的武將，可能還是個高富帥和藝術家，同時還講到為什麼劉備稱王稱帝時，張飛的官職為何比馬超低的原因。兩篇文章因成文時間匆匆，未及細想，還有很多值得商榷之處。我們這周還想繼續討論張飛這個人。

張飛在大多數人眼中的第一次印象是粗獷、勇猛、憨直、野蠻、爆脾氣，因為《三國演義》說他是屠夫，而《三國志》記載張飛長坂坡一戰嚇退曹操百萬雄師，同時他「不恤小人」，常常鞭笞士兵，而影視劇和戲劇中張飛是一個黑臉大漢。因此，總體給人的第一印象似乎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大力士、糙漢子形象。後來深入了解後，有人說張飛出身豪紳之家，家境殷實，擅草書，會畫美人，「愛敬君子」（喜歡喝文人混在一起），想來張飛肚子墨水不少，因此必定是個高富帥好和文藝人士吧。「縱橫國史」在上一周關於張飛的文章中，也曾有些不完全的證據表明張飛可能確實是一位高富帥和文藝人士。

最近我在知乎上看到個問題：如何評價張飛？網名「郭嘉」的答者一些論述讓我頗感興趣。他認為張飛出身低微，家世不怎麼樣，屬於社會底層人物。他的論據是張飛的「屠夫」身份，同時張飛「少與羽俱事先主」，且直到36歲才娶的妻子。這些表明張飛出身很可能非常低，家境很落魄，這才能解釋為啥張飛能夠折服於同為「織席販履」、出身低微的劉備和作為逃犯的關羽。「他」認為「屠夫」職業在東漢末年是不可能出現的，即使出現也不可能有錢，因為一方面漢末三國時期的人們飲食上對豬肉忌諱，另一方面即使有「屠夫」職業，也是「屠羊」而非屠豬，且三國時期土地兼并嚴重，草場屬於世家大族，因而明朝時期那種從事收購豬肉宰殺的零售行為沒有基礎，即便張飛是世家大族裡的專門宰殺人員，也不可能追隨劉備滿街跑，因為是屬於違法的。

「縱橫國史」認為「郭嘉」的回答讓人有些想當然了。

一、我國古代是一個農業國家，兼畜牧業很發達的多民族國家。春秋戰國時期農民們「務於畜養之理，察於土地之宜，六畜遂，五穀殖，則入多。」(《韓非子?難二》)當時的「六畜」是指馬牛羊雞犬豬，即《苟子?榮辱》所說的：「今人之生也，方知畜雞狗豬彘，又畜牛羊。」牛馬主要作為農耕和交通的動力，肉食主要靠豬羊雞狗等小牲畜。所以《孟子?梁惠王上》說：「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可以食肉也。」到西漢時期，人民更加重視家禽養殖，西漢黃霸為河南穎川太守時，「使郵亭鄉官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漢書?黃霸傳》)龔遂為河北渤海太守時，命令農民「家二母彘、五雞。」(《漢書?龔遂傳》)東漢僮仲為山東不其(今即墨)縣令「率民養一豬，雌雞四頭，以供祭祀。」(《齊民要術?序》)尤其是養豬業普遍得到發展，人們已認識到養豬的好處：「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豚」、「彘」均指豬。春秋到西漢時期這麼多記載中都說道豬的重要性，不僅可以吃，還可以祭祀（古人祭祀非常有講究，若認為豬肉不潔，敢用來祭祀神明？），何況是到了東漢三國，大家可能都知道「漢承秦制」一說吧，因此，「郭嘉」認為漢末三國時期的人們飲食上對豬肉忌諱這種說法站不住腳跟。

二，「屠夫」職業是存在的，但張飛是不是「屠夫」出身，尚不能成為定論。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有的「屠夫」這個職業，而且還有更細化的「屠夫」職業。如大家知道的，漢高祖劉邦的護衛樊噲，年青時候就是「以屠狗為事。」(《漢書?樊噲傳》)荊軻刺秦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而荊軻這個遊俠，專門喜歡結交「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築者高漸離。」(《史記-荊軻列傳》)而各地漢墓中經常有陶狗出土，也可作為旁證的實物。由此可見，「郭嘉」網友的論述，大概是考慮未周全。這是就「郭嘉」的說法講的。其實史書上並非記載張飛是「屠夫」出身，至少筆者在《三國志》這種正史中沒有見到說張飛是「屠夫」出身的。「郭嘉」雖論證張飛非「屠夫」出身，但認為當時不存在「屠夫」職業也不夠成熟。

三、張飛年少事先主的證據不能說明張飛出身低和家境落魄才會願意跟隨劉備。「郭嘉」網友認為張飛如果家境殷實的話，不可能在年少時就願意折節跟隨織席販履、且是個遊俠的劉備，以及和是逃犯的關羽稱兄道弟。這個也是錯誤認識。比如我們的劉備，當時以織席販履為生，同時喜歡結交豪俠壯士，禮賢下士，因此《三國志》記載，當時「年少爭附之」，中山的大商人張世平、蘇雙等人在涿郡販馬時見到劉備，「異之」，因而「乃多與之金財」。類似的記載還有同郡同族人常資助劉備的故事。歷史上關於遊俠獲得尊重和別人爭相資助的記載不少。如劇孟之母過世，「自遠方送喪蓋千乘」，郭解被強制遷徙茂陵之時，「諸公送者出千餘萬」，樓護之母去世，「送葬者致車二三千兩」，其中王巧五侯都有饋贈，故而間里歌么曰：「五侯治喪樓君卿」。因此，「郭嘉」網友認為的張飛若果家裡有錢，不會折節依附劉備的說法也站不住腳跟，太過想當然了，或者是以現在社會有權有勢的人看不起平民百姓的眼光看待這些歷史事件吧？

四、晚婚也不能說明張飛家裡沒錢而被迫晚婚。《三國志第九卷》，裴松之注引：「初，建安五年，時霸從妹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採，為張飛所得。飛知其良家女，遂以為妻，產息女，為劉禪皇后。」這是我們知道張飛有妻子女兒的記載，建安五年時張飛的確已經30多歲的「高齡」了。而當時的三國社會環境是，北方風雲際會，兩雄官渡相爭之時。董承等人密謀誅曹失敗被殺，劉備逃出殺車胄，復占徐州。這說明，在三國時期，戰爭是家常便飯一樣，常常發生的，作為一個武將，成家立業，在戰亂環境中估計是並無放在心上之事。漢武帝曾經為霍去病修建過一座豪華的府第，霍去病卻斷然拒絕，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這種思想可能在當時武將建功立業的思想上更為重要。而同為蜀漢戰將的趙雲，同樣是在赤壁之戰（208年）後跟隨劉備平定荊州四郡時才聽說有關於娶妻這樣的故事。我們姑且認為趙雲比劉備關羽張飛年齡小一點，但是到了208年左右的時候，此時張飛基本都40多歲了，趙雲小一些的話，也是30多歲了。難道我們可以說趙雲也是因為家也太窮直到30多歲娶不了媳婦？因此，「郭嘉」說張飛晚婚是家窮的緣故也是站不住的。「縱橫國史」認為當時那麼多武將晚婚，是由於當時社會動亂，戰爭頻繁的原因，有志男兒都是希望國家安定再娶妻生子這種思想印象的緣故。

好了，「縱橫國史」今天就先談談這幾點，後續講繼續對「郭嘉」網友的一些論述進行討論，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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