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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後的玩具

八十年代初,關中平原的黃土地上,孩子們還都是活潑潑撒丫子奔跑,成長是像風一樣自由。大人們沒時間約束孩子,也沒有能力給孩子太多的東西。孩子們像草芽,自己尋找陽光雨露,自己找樂子和玩伴,他們很多物件陪伴長大。

生產隊的飼養處,石槽上經常拴大馬、騾子、牛,最多時有二三十頭。我每天看它們吃草、幹活比現在孩子去動物園有意思多了。我趴在門口一看就是一上午,三條大石槽並排,牲口們分開站三排,它們有時會很有意思的面對面站著,凝神思考或耳鬢廝磨。飼養處永遠瀰漫著草料和牲口的怪味道,一般沒人來。飼養員都是老頭,有的僂著背,有的拉著腿,做不動農活的老莊稼漢都被派到這,他們身上都有股濃濃的旱煙味。飼養處的大炕永遠是光溜溜的席子,泛著茶色,烏黑的大茶缸里泡著大葉釅茶,缸子內壁積攢著厚厚的茶垢,炕頭永遠是七零八落的棋子,下雨天這裡是老頭子們的樂園。石槽里是篩過的乾草,偶爾也有各種豆子料面。牲口的眼睛都很大,有的淚汪汪,有的有些獃滯,它們噴著鼻響,呼出成團的氣。隊里不出工時,它一排排站在槽邊,安靜地咀嚼,嘴裡泛著白沫。傍晚收工的大馬、騾子進在門前先撒歡,打個滾、噴響鼻、嘶鳴一聲,玩耍的孩子都來圍觀。那是孩子們一天里最好玩的時刻。

虎子哥長得皮實,他敢拽馬尾。揪根馬尾去捉大牛蠅,黃綠色的大傢伙和蜜蜂個頭一般大,牛蠅隔牲口毛皮吸血是壞蛋。牛蠅難捕捉,鬧不好被牲口踢,虎子哥卻能逮住。他用馬尾綁成結蒂繩的死結,套住牛蠅的細脖子,牛蠅拚命地飛,他拉住馬尾就像放風箏。虎子哥一次能捉六隻牛蠅,套在一根馬尾上,牛蠅四下亂飛,好像要吃人,我們看著又好玩又害怕。他玩膩了,牛蠅死了大半,我蹲著看掙扎著要飛的牛蠅,卻不敢動手放了它們。

三、四月油菜開花,黃澄澄的一片連一片,我們穿梭在油菜地里,用硬紙疊成鑷子捉蜜蜂。虎子哥捉得最多,他捉到蜜蜂,在袖口吐一滴唾沫,蜜蜂屁股上的刺就被唾沫粘下來。他把處理過的蜜蜂裝進瓶子,寵物一般玩。我也逮蜜蜂,往往是菜花黃粉染了頭髮卻勞而無獲。我怕被蜂蟄就逮不到,被蜂蟄是最恐怖的事,火燒火燎地疼,疼得跳腳呲牙,抹醋、擦蒜,腫起大包大人還責罵。可虎子哥不怕痛,蜜蜂蟄他,他抹點唾沫就沒事了。在三四歲時,虎子哥是我眼裡無所不能的大英雄,長大看到硬漢子這個詞,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就像桑迪亞哥,標籤早早就被貼上。

夏天逮蟬最好玩。男孩做鐵絲圈裝在長竹竿上,去尋蜘蛛網,誰家屋檐下的蜘蛛網大,他們了如指掌,舉起竿子把鐵絲圈用蛛絲反覆糊裹,這是逮蟬最好裝備。我弟是扣蟬能手,一扣一個準,我給他捧著紙盒子,看薄翼如紗的小東西。公蟬叫聲響亮,母蟬呆笨一些,孩子們玩也不嫌多,大人們說蟬吸樹的枝液是害蟲,這些小傢伙就被孩子們肆無忌憚地禍害。早晨或大雨後,我們尋蟬蛻,那空殼像一間輕盈的屋子,站在草尖或者樹根,蟬蛹爪子上的絨毛都看的清,後背裂開的縫上還有一絲白線,那是蛹蛻皮的出口。我十個手指套十個蟬蛻,玩一個中午也不倦。悶熱的夜裡有人打著手電筒尋蛻皮的「泥知了」---蟬蛹,它從大樹根下的濕泥里往外爬。村東頭的土場寬敞,一抱粗的桐樹下、成排的楊樹下都是鬆軟的土,泥知了張牙舞爪卻又像瞎子一樣只管爬樹。孩子們一抓一個準,抓回蟬蛹養在瓶里吐泥巴,第二天洗刷乾淨用油煎,據說泥知了的營養頂兩個雞蛋,可吃它需要勇氣,男孩子為了搏得膽大的名常常閉著眼睛吞。我遠遠看著卻也從不避開,枯燥的成長里,蟬帶給我很多快樂。

下雨天母親清閑,她給我做高粱秸稈玩具。把干透的高粱秸稈皮挎掉,潔白綿軟的秸稈芯截成小段,光滑的皮圈成圈,再用秸稈芯段連接,兩個圈中間固定,再用秸稈皮做個兩個腿,活脫脫是一副眼鏡。我戴著照鏡子,哇哇大叫又開心地笑。她用秸稈芯做身子,秸稈皮做四條腿,從秸稈芯細細抽出絲做尾巴,這就是一匹馬。我用三匹馬玩,直到馬缺腿殘了尾巴才消停。她用大紅帖子剪石榴,一正一反粘在秸稈芯上,裝上手柄就是風火輪,我把它朝前方端直了,前院跑到後院,再從後院跑到前院,它就轉成一圈紅,我立定,它也停,玩風火輪,我經常會跑得出汗,也容易咳嗽,奶奶寧可我玩泥巴也不讓我瘋跑。母親做這些時玩意,都會憶起她的奶奶。老人家無論手裡活多忙,孩子要陪玩她都和顏悅色,母親做的這些都是她奶奶教她的,有這樣的好心態的奶奶,不急不躁的陪玩長成的孩子也是熱愛生活,就像我的母親,她又不厭其煩給我做,讓我的童年充滿快樂。

過年家裡都要用大鍋煮肉,我最在意拾掇豬拐拐,它是豬腿上四面形狀都不一樣的骨頭。煮熟的豬拐褪了肉,除去骨頭上粘著的雜筋,用刷子蘸肥皂水洗凈,紅膏子染了晒乾,湊夠四個或六個我就玩「抓豬拐」。吃肉機會少,過年或紅白大事才能收集到豬拐。我的同學李亞芳有一副祖傳羊拐拐,精緻小巧,染得紅色已經滲透在骨頭裡,像紅色的玉,泛著光澤,熱人眼饞不已。六個羊拐拐至少要兩隻羊,湊這些多不容易!她的羊拐拐是我們全班孩子的寶貝,擺拐拐看花型我們玩得花樣百出,眼疾手快才能贏,我們常常為練習一個動作反反覆復,手指甲都磨花了,指頭生倒刺是常事。這讓人惦念的玩意啊。

臘月到了生產隊架鞦韆。選南北通透地段,用粗壯木頭做架子,東西兩個三角架支撐,中間架橫樑,橫樑上綁紅布、貼橫批圖吉慶,一架鞦韆虎虎生威!橫樑兩端綁緊大繩,麻繩粗得小孩手都攥不住。這架鞦韆是給村裡的精壯勞力的玩具。青年男女,意氣風發。一個人玩盪單秋,兩個人玩踩鞦韆,這都需要勇氣和技巧。鞦韆盪高了,耳邊呼呼風聲,人像在雲端。每年都有盪鞦韆冠軍,能把鞦韆凳踩得與橫樑一般平,下面看的人吶喊尖叫聲不斷。我擔心把鞦韆凳踩到橫樑那邊去,卻從來沒發生過。二姐帶我踩鞦韆,我手抓緊坐在鞦韆凳上,閉了眼睛,二姐用力蹬踩。鞦韆上去了,我想吐,二姐笑話我沒出息。我們村鞦韆用兩根檁條椽架得大而高,隔壁村裡的青年男女都趕來賽鞦韆,一架鞦韆,一夥精力旺盛的青年人能玩到二月二。拆鞦韆架後,被盪鞦韆人踩的地上光溜光溜,好久都不褪,彷彿熱鬧的年,過了三月三還惦記。

這些物件都是我們的玩具,時光偷去那段歲月,它們也消逝地無影無蹤。少年們長大,玩具理所當然地退出歷史。我的孩子說不在的東西就不再惦念,畢竟有更好的玩物替代了它們。可在我成長的一溜苦澀單調的歲月里,它們就是一抹彩虹,我懷念它們,更感激陪我成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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