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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相遇就要說的再見

Lost In The Darkness

 Jekyll & Hyde

Jekyll;Hy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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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關於遺憾的訴說,即使看過《最好的告別》這樣的書,我也還是不懂得如何向他告別、向過去了的一切告別。有的再見讓人欣喜,有的再見令人期望,有的再見則會是如此難以出口。

都還沒有相遇,怎麼就該再見了呢?

還會再見嗎?

前天,是4月5日,清明節,一大早我就出門了。連續3天的高溫之後,迎來了凜冽的冷空氣,大雨瓢潑。車程28分鐘,一路疾馳,到了車開不過去的地方,下車換鞋。沿著泥濘的黃泥土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田間、山坡上。時不時的會要打滑,渾身細胞都緊繃著。左手拎緊口袋,右手撐著雨傘,每一步都顯得吃力,卻又已經熟悉:走到哪個坡上可以踩住哪一簇野草防止打滑。

來到墳前,剛剛還淋漓的雨竟停下了。

大抵是,看到女兒來了,他就張開懷抱擋住了這一片天空的雨水吧!

我是來看爸爸。

自從他離開以後,我與他交談的方式已經奔放到見面先給他點根煙,倒杯酒。然後,長久的注視。

以前,我不太敢正眼看他,因為他面相自帶氣場,眼睛又大,活脫脫的一個帶頭大哥像。叔叔阿姨們,甚至高中時候的宿管阿姨都說他很帥。可是我眼裡的他,就只是凶。當然,那是因為我的童年及少年時期他都和我跟媽媽分居兩地,每次期末考試結束他就回來了。這種特殊的時候相見,我只能像老鼠躲貓一樣躲他了,反正能躲多遠躲多遠,能躲多久躲多久。

後來我爸媽離婚了,可是對於我來說實際生活的影響並不大。從4歲起我就一直跟著媽媽呆在老家,並沒有太多時候跟爸爸生活在一起。偶爾他回來,還是會和我跟媽媽見面、吃飯。只是氣氛肯定是不大好的,大人之間的感情糾葛讓我充滿憤怒。我不再和他好好說話,也不再好好的叫一聲爸爸。這關係一僵就是10年。

我們的關係好轉,是在我大學快臨近畢業的時候。自己在外上學7年,再加上自己已經有了感情經歷,漸漸的能理解一些父母的選擇。雖然還是會記恨爸爸拋下我們母女,但這些年他並沒有對我不管不顧。甚至在一些關於我的大問題上,他和媽媽能合起伙來槍口一致朝我。我和爸爸開始了更多地交談,關於他的家庭,他的事業,我的感情,我的工作。不過這些也僅限於一年為數不多的見面和電話、信息溝通。

漸漸的我開始發現,我的爸爸是一個很逗的人,他會叫我「悶墩兒」(四川話)以示親熱。如果見面,他會不停的拍打我的手臂,打到起手掌印,我就會跟他對打,然後他就咬著下嘴唇笑得很像個智障。我一叫他「陳木匠」(爸爸是木匠出身,這綽號是媽媽起的。)他就會說:「你認不到陳木匠哦?」然後笑得像個傻子一樣。他的那些兄弟老鐵們經常說一句話:想收拾匠哥,找他女兒。可我是不以為然的,因為我一年到頭見不到他幾次,怎麼收拾他,何況我還是怕他的。

他是在2015年的9月被查出肺癌的,晚期。

2015年,我24歲,他才48歲。

在知道檢查結果的那一瞬間,我並沒有像小說或者影視作品上的那些角色眼前一黑。

因為我知道,他只有我一個女兒。他的新家庭畢竟是個組合家庭,檢查結果出來4天了,人都還沒有出現的。我得趕緊張羅治他。

轉院、求人、搶床位、定治療方案,然後就開始化療。誰還來得及在痛苦中去感嘆命運不公。工作這邊,我還帶著一幫馬上要參加2015年底藝考的畢業班孩子的課,兩邊都高速運轉。不會有時間讓你去思考做與不做或者怎麼做,一切都是醫生建議怎麼辦,我就馬上想方設法的辦。所幸這個時候媽媽不計前嫌以朋友的身份去幫忙照顧爸爸,再加上他的妻子盡責於床前,我得以喘息。

爸爸生病以後,變得很像個小孩子。如果我1、2天沒有出現,他會鬧情緒,喊渾身疼。誰給按摩都不行,都沒有我按的準確。於是我就5點半下班開車趕往成都醫院陪他,等到早上5點左右出發回老家上課。密集的交往中,他給我講他的生意之初有多難、他有多累;為什麼這些年他開始喜歡到處遊玩;他還是用一貫嬉笑怒罵的語氣來講述,讓我總覺得他是在寬慰我一樣,不知是不是也有寬慰他自己的成分。而我從不延伸,就那麼聽著。因為以前從來沒聽到過,這時候聽來總覺得酸酸的,不知如何接下去。

慢慢的,我開始了解他,了解他和媽媽的過去。他們當初那掙五千塊就回家養老的夢想;他在生意路上一年被偷走的7個手機;我上成都上高中的選擇他是怎麼看待的;我去上海上大學他不願我坐火車來回卻不說,每次都讓媽媽給我轉錢買機票;樂山到馬邊的路上2次翻車滾下山崖的驚心動魄,也包括他們的感情是如何破裂的。慢慢的,我的心裡建立起了「爸爸」這個角色。

他的病情一開始是得到很好的控制的,我在欣喜中不願去想起醫生所講的那些期限。一年之後,他從瓦屋山避暑回家後感冒了,至此,他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在一個入秋後的夜晚,他帶著他所有的遺憾離開了。留下來的是我的遺憾,無盡的遺憾。

因為這些遺憾,我無法面對他的離去,甚至有一些恨意。為什麼我的前24年里沒有體驗過父愛,終於有機會的時候又是倒計時式的?他生病後曾和我商量,要帶我去廈門旅遊一次,我們還要去拍一張正經的全家福。這些都沒有實現,他就不給我機會了。

他去世以後,每每看到有一家三口從眼前經過就會不禁眼眶發酸。他剛下葬後的那幾個月,怕媽媽傷心,我總是表面盡量讓自己顯得輕鬆一點。可是那很長段時間裡老是會夢見他,然後就會哭醒。或者就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他的樣子,然後控制不住的傷心起來,不敢出聲只好捂著嘴憋住。這樣的狀態讓我沒法工作,只好儘力找些事情來佔據精力,耗得自己沒法去想。拚命的工作來調整自己,就過去了半年了。可是我還是會聽到爸爸這個稱呼眼眶發紅,看到婚禮上父親牽女兒出場就會哭,聽到關於父親的音樂就會馬上關掉或者離開。我依然沒辦法面對他的離去,好幾次去上墳就趴在他的墓碑上痛哭,山野空曠,聲音傳了好遠。

我的遺憾在於沒有體驗過父親的疼愛,又或者是在他最後的日子裡沒有給予他更多的陪伴。當他還在的時候,總覺得有個爸爸的角色在那兒,也算是一種精神上的飽和。而一個人去世之後,所有的可能都被斬斷,再無任何機會,這真真才算是一段關係的絕望之境。在我成年以後,還未曾經歷過至親離世,而這第一課竟是我爸爸來上。那種痛痛的徹頭徹尾,以至於現在我的媽媽一有感冒咳嗽就會讓我緊張不已。我想,這後遺症也許是終身的。

前天,我給爸爸燒紙的過程里一直沒有下雨。我看著他的墓碑很久,努力控制自己不讓眼淚流下來。我試著跟他說話,結果一張嘴就告訴他:學校招生情況嚴峻,你要保佑我多招點優質學生哦!說完,我自己又哭又笑的,眼淚鼻涕一直流。最後我按往常的習慣將3杯酒敬與他墳前,鞠躬。停了一下,說:爸爸,再見,下次來看你。

這感覺很奇妙,彷彿他還在。說完我就頭也不回的下山了,比往常哪次都坦然。

將車子掉好頭,準備回程。

這時候,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一年零六個月了,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坦然的面對自己的爸爸已經去世了這件事,但我會學著更真實的面對自己。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爸爸的離去更教我懂得了珍惜。過去的、消失的都不會再見了,這是肯定的。而它們又是真正存在的、永恆的——在心裡。

(爸爸在第一期化療結束後,他說光頭也掩飾不住他的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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