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遇見一眼萬年

最新 04-16

有人說，旅行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但是卻值得去做。我喜歡旅行，為了讓自己浮躁的內心在釋放自由之後得以沉澱，不再浮躁；旅途中遇到的人跟事，讓我懂得，要更加珍惜家人、朋友以及當下擁有的一切，同時深刻認識到自身的缺乏與不足之處，讓內心成長，變得更加善良、更加強大、更加懂得善待自己。

在路上

一拍即合說走就走

第一次知道色達，源於一個喜歡旅行喜歡攝影的老同學。

我雖與她自畢業後多年未見，但沒想到，因為有著共同的愛好，竟然會相聚在一拍即合之下的異地他鄉。2016年8月，她打來電話說準備去色達行攝，問我要不要同行，正值假期的我雖然於目的地一無所知，但掛斷電話之後就收拾行李出發，算是真正的說走就走。

我不喜歡對未來做太多的規劃，喜歡在旅行的過程中陌生風景帶來的意外驚喜與感動。途中，她發來色達的位置，位於四川省甘孜州的東北部，平均海拔3500米以上。她說，色達五明佛學院海拔4000米以上，可能會有高原反應，讓我做好心理準備。當時的我沒有去過高海拔區域對於高反完全陌生，但未知的旅行讓我難以言喻的興奮。

朋友從延安出發，我從1400多公里外的長沙出發，火車搖了19個小時，凌晨5點多，我倆終於在成都火車站碰面，許是天氣與路況的原因，直達色達的巴士當天沒有車次，於是我們商議先到馬爾康，次日再赴色達。

成都到馬爾康339公里，我們凌晨7點鐘出發，小巴士司機說路況不好，還有泥石流與塌方的可能，所以一路上都保持警惕不敢睡太沉。歷經小範圍的山體滑坡、道路塌方與車子爆胎等驚心動魄後，不知道翻了多少山頭，轉過多少彎，途經汶川地震遺址，想起當年「5·12地震」帶給這裡的痛楚，眼睛控制不住地泛淚。沿途看到已安居樂業的汶川新區，路過的那片祥和至今回憶起來都充滿感動與欣慰。

一路顛簸，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多。我們在城內轉了一圈找食物，在一家牛肉拉麵館門口，朋友感嘆：「每次出行，都覺得牛肉拉麵是最完美的選擇。」

傳說中的搓板路

萬物空靈雄偉壯觀

次日清晨7點，我們搭乘馬爾康最早的一班車前往色達，路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傳說中的「搓板路」比想像中要難走得多，路上，做過功課的同伴告訴我「死後不能上天堂，活著一定要去一次色達。」的傳說，

滿懷期待的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下車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要累癱瘓了，即便如此，一抬頭，還是被漫山遍野的紅房子，來來往往的紅衣信徒震撼得目瞪口呆。

用一入眼，便愛上了毫不為過。這是一場洗滌心靈，遠離塵世的旅行。

「色達山河一片紅」連綿數公里的山谷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木屋，在這荒涼的川西高原聚集如此多的人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何況他們都是為了深至靈魂的信仰進修佛法，自己建造居住的地方並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一年又一年地堅持下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色達

谷底跟山樑上分布著幾座金碧輝煌的寺廟和佛堂，建築規模不大，相比於都市鋼筋混凝土建築與生活的快節奏，這裡鱗次櫛比的紅房子顏色艷麗，營造出一種莊重與肅穆，平和如悄然綻放的曼陀羅，伴隨著陣陣梵音，縈繞耳畔，彷彿勾引人回到最初始的狀態，但又不盡然。身旁三三兩兩路過的修行者手中握著轉經筒，不停地念誦經文，空氣中有著一種特有的生機與祥和。我倆路過三步一叩首磕長頭的修行者，面對眼前的原始、空靈的和雄偉、壯觀，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我們背著單反，哼哧哼哧爬了兩個山頭找拍攝全景的最佳位置，只為趕上落日餘暉照射密密麻麻的紅色小木屋。氣踹噓噓地登上山頂，遠遠望去，小小的喇榮溝里，紅色的經幡，紅色的木屋，紅色的人群，整個山谷蔚為壯觀，美到讓人無法抗拒。

這是一群真正在修行的人，拋開外界紛紛擾擾，在雪域高原、極寒之地，日復一日地做功課，淬鍊靈魂，即使寒風凜冽，內心卻溫暖和平。路上有個修行者看著我笑，我說，你好，她對我點點頭回應，她的眼睛明亮，臉上是山風留下的痕迹。

與她聊天，她說她是經堂的班長，我們問候之後，她帶我們去了經堂的餐廳用了素齋，聊天間聊到他們住的房子，原本還為同伴提出想要以租賃的方式在她的紅房子借住一晚而感到冒昧，沒想到她竟同意並且堅決不要任何費用：「只是條件艱苦，夜裡沒有防寒的器具，擔心你們受不了。」佛學院戒律十分嚴格，男眾女眾的僧舍涇渭分明。住處全部都是修行者自己搭建的，材料主要是木頭，條件好的十來個平方，還有做飯的地方，條件不好的就只有三四個平方，日常居住也夠了。感謝之餘跟隨她來到她的住處。小紅房子屋屋相連，比肩而立，中間只有一條小路供一人通行。房子非常簡陋，一人高的木門進去，粗糙的木板釘起來就當成牆壁，木板與木板中間還有縫隙，有的窗戶沒有玻璃就用塑料紙粘著遮擋風雨。狹小的空間有一張一米多高的小桌子，桌子上有一隻放著梵音的小音箱，緊靠桌子擺著一張大約兩米長，五六十厘米寬，僅能躺下一人的木板床，除此之外，幾本佛經便是她的全部家當了。

他們不分老少，不分晝夜終日誦經，靜坐，觀心，年復一年，永不懈怠，只為能解脫輪迴。因為還要回經堂繼續誦經，她安頓好我們後轉身出門各種囑咐：「修行者男的叫喇嘛，女的叫覺姆，分開居住，這邊沒有衛生間，衛生間只有坡上的喇榮賓館跟經堂的三樓……」。話語間，她的臉上滿是平和滿足，我們約好次日與她一起到經堂聽課。

講經的日光廳

安穩於世虔誠叩拜

離住處不遠的地方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建築，就是壇城。壇城的梵文名稱為「曼荼羅」，意思是按佛教密宗儀規進行某種祭供活動的道場，平時是人們轉經的場所。這裡是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老老少少，帶著一抹高原紅，一圈一圈地轉經。飄動的五色經幡，旋轉的轉經筒，磕長頭的信徒，還有身著紅衣的喇嘛和覺姆。

壇城

我跟著一位覺姆身後輕輕轉動轉經筒，金色的圓筒留下一串悠長的嘎吱嘎吱的響聲。之後在廊上坐下，看著面前的覺姆褪去外袍和帽子、口罩，開始在壇城周圍擺著的木板上朝拜，不停地重複起身、跪下直至全身伏地，好像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熟練的動作，滿滿的虔誠，讓人肅然起敬，不敢打擾。形形色色的人們造就了壇城獨特的人文景觀。有位藏族老媽媽告訴我：「如果自己或者家人有疾病，在這裡轉上一百圈就好了。」

壇城的修行者漸漸多了起來，手持轉經筒喃喃有詞，開始了一天的轉山轉水轉佛塔，偶有喇嘛或覺姆在不經意間，扭頭看見我的鏡頭，許是打擾這裡清凈的人太多，他們不願意被裝進鏡頭裡，於是輕輕拉過帽子，微微低了頭。

我們如約趕到講經堂的時候，覺姆班長已經在門口等了。跟隨她來到3樓的講經堂，門口是一個擺滿鞋子的鞋櫃，我們在她的帶領下脫了鞋進入，坐在經堂的一角，準備開始聆聽佛音。

上課前

講課的大法師還沒來，我看看周圍，三百餘平的經堂，偌大的地毯上坐滿了僧眾，身旁滿臉稚氣削髮了的覺姆遞過自己的經書借給我看：「你們是遊客吧，藏族全民信教，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漢族女子不遠來到這裡潛行學佛，尋求心靈的慰藉。我就是其中的一個漢族女子，已經修行6年半。」我看她，也就三十齣頭的樣子，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信念讓她換上藏袍、剪掉長發、捨棄親情、遠離都市的燈紅酒綠在這個僻靜遙遠的高原小山溝一待就是6年多。

課本

法師來後大家起身行禮，課程講了兩個小時，身旁的她都穩穩噹噹地盤腿坐著一動不動，我大概是他們說的佛緣太淺，換了N種姿勢依然坐得腰疼腿麻，暗自感嘆這坐功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下課之後，我想與她合影，但又擔心她與其他覺姆一樣，不願意拍照，沒想到她投之一笑，竟點頭同意。那一瞬間，絳紅色的藏袍映襯著她無暇的笑容，更顯溫暖。

她告訴我們色達佛學院由晉美彭措法王於1980年創辦，當時僅有30餘人。1997年，被正式批准設立為「色達喇榮寺五明佛學院」。佛學院分長期和短期進修兩種，長期學製為6年，特殊學位需要13年，她要修滿學分，答辯完畢，通過各學科的單科考試，立宗論和口頭辯論考試及格之後才能拿到堪布的學位，堪布，漢語就是大法師的意思。

夜色降臨，誦經的聲音遠了，色達休憩了。仰望蒼穹，領略冷峻星空的震撼與美妙。清亮的月光灑下來，星光下的佛學院沒有城市的光怪陸離，只有安穩於世的寂靜與淡然。一盞盞微弱的燈光從無數僧舍中射出，在這寧靜的夜晚，美得讓人不忍離去。以至於一整天都忘記關於海拔的事情。高反的缺氧、心悸到深夜準備入睡時突襲而來，6個小時的輾轉難眠相對於需要吸氧的同伴來說可以忽略不計，因為這一切經歷都是值得的。

清晨的色達

黎明時分，徹夜難眠的我索性起身再一次背上相機爬上之前找好的機位，等待第一縷陽光。晨霧湧起，炊煙裊裊，陽光一點一點透過稀薄的雲彩彷彿佛光一樣，開始照耀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看著眼前紅色的房子，金色的佛塔，在陽光下，恍如夢境，好像只一眼，便捕捉到了永恆。

壇城轉經的信徒

信仰為證篤定如初

臨別，覺姆班長告訴我們近日每天午後都有天葬儀式。第二天中午12點，我們乘車趕往天葬台。天葬雖然神秘，但並不殘忍，它完美地展現了一個崇尚宗教的民族，對死亡的認識和對宗教最高境界的追求。

天葬台位於佛學院與色達縣城的中間，建造在地勢相對平坦的半山緩坡上，正前方有一座白塔，白塔周圍用一米多高的鐵欄杆圍起來限定了距離，遊客只能遠遠地觀望。鐵欄杆的中間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地方，那就是進行天葬的地方。天空中盤旋著諸多的鷲鷹，等待著儀式開始之後祭師的召喚。藏傳佛教認為，人死之後靈魂離開肉體進入新的輪迴，屍體就成了無用的皮囊，最終將屍體餵了鷲鷹，也算是人生最後的慈善。這是藏民回歸自然的最高儀式。「在藏族人心目中，鷲鷹是神的使者，人死之後若能被它們吞食乾淨，靈魂就會被帶上天堂，進入下一個輪迴。」載我們返回的藏族小哥如是說。

寺廟的鐘聲在山谷中時遠時近。走在色達的巷弄里，與修行者擦肩而過，我不知道他是揣著信仰，篤定修行一輩子不離開，還是像傳言一樣，避世療傷，只是聽說曾經有很多不是佛教信徒的人原本也只是想去色達看一看，結果就為修得來世今生的安穩而留下修行且一留就是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