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中國「道」文化簡考
中國文化是一個開放、包容的體系。除了儒、道、釋三家對中國文化有重大影響，基督教、伊斯蘭教、天主教、東正教、印度教、景教等教派在中國都有一定的傳播。其中本土宗教，我們可以說主要有儒、道兩派。在那個百家爭鳴的春秋末年，儒、道領跑百家，成為流傳下來的主要學說。儒家構成了中國「入世」思想，而道家構成了中國「出世」思想。道家又稱「黃老之學」、「老莊之學」，黃帝、老子、莊子一脈相承，後演化出來了全真、陰陽、風水、五行、煉金、煉丹等學派。《老子》又稱《道德經》，是道家學派的奠基之作，通過這本書，我們可以了解到一些中國「道」文化的內涵。
對於作者老子的生平，學界爭議頗多。根據甘肅省的相關縣誌、府志的記載，現在一般取信的一種說法是老子為隴西郡李家莊（今甘肅省定西市隴西縣）人，生於春秋末年。根據《黃帝書》與《老子》的關係，在湖北荊州相關的考古工作進展，還有，《世說新語》中孔融說：「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仆與君奕世為通好也。」以及孔子對老子的批評：「何以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可以確定，老子應當是春秋末年人。
提起中國的「道」文化，許多名篇名句朗朗上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四，四生萬物」等等，那麼怎麼樣來總結「道」呢？顯然不可以，因為「道可道，非常道」。但是道家學派所崇尚的，我們可以分析《老子》發現，有避世、不爭、修行、自然。老子的「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正是道文化的一種理想境界。
道文化崇尚避世退隱、融入自然、與世無爭。有人說諸葛亮是道家，其實不對，諸葛亮應該是法家。漢初，道家被朝廷用於治國理論，包括東晉的一段時間，後來發現，道家其實不是一套治國的方針，所以還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因為道家是不崇尚人來做官的，沒有哪個王侯將相，是道家學派的信仰者。有人會反駁，說黃帝是道家學派的。中山大學社會科學教育學院盛志德老師曾說：「道家不是官場學說，而是帝王之術。」沒錯，例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明顯是告訴統治者如何「掌運天下」。而道家全真教派丘處機勸成吉思汗「戒殺」，也是教給統治者「帝王之術」。但這種道術的前提，都是向著「不爭」的這一主題而去的，就是所作所為為了一種崇高的價值取向，而不是為了任何利益。所以，道文化的核心，即是清平避世，亂世教化。漢代的張魯、張角，清代的洪秀全，就是在亂世時利用道家的博愛、不爭，蠱惑百姓，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道家崇尚清靜的養生修行。道家崇尚「寡慾」，但並不要求「禁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比理學的「存天理，滅人慾」要好得多。道家既看淡生死，有「通乎命」的莊子，但是也通過修仙、道術、丹藥等來延年益壽，這也是道家的辨證觀念。道家崇尚飲茶，茶文化和道文化是密不可分的。一直到現代中國，名山大川必有道觀。武當山、青城山、崆峒山等等，道觀總是清潔古樸，神祇也很少濃墨重彩。道家煉丹開創了中國古代化學，比如「曾青得水則化為銅」，就是從煉丹術中發現的。誠然，煉丹術導致不少人甚至是皇帝死於非命，但是客觀上來說，對於胭脂、砒霜、冶金活動，道家確實是具有推動力的。
綜合以上論述，從主張和個人修行方式可以看出道家的文化精髓，在於「無為」。正所謂「無為而無不為」，《老子》一書總是充滿了哲理和辯證，初讀覺得晦澀難懂，再讀便覺耐人尋味。因為事物的兩面性在這本書里貫穿始終。諸如「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等，這和儒家的《周易》有許多共通之處，所以許多人會誤以為卜算、課術、卦術、周易屬於道家。其實伏羲畫卦，我認為可以認為是道家的部分本源。《老子》一書中周而復始、相生相剋的辯證思維，可以說是中國古代辯證法的結晶。太極圖的陰、陽辯證，人與自然的辯證貫穿於全書。
道文化同時影響了中國的神學體系。外國絕大多數宗教都是一神教。但是中國傳統神學，各教派神祇雲集。佛、道互生，天王護法，玉皇大帝和西天佛祖共坐蟠桃會等等情況應運而生。道文化強調的和諧相處、互相融合促成了中國「和平」的一種宗教模式。而我們從中國傳統神話體系中，也可以發現這種「無為」、「避世」、「不爭」的影子。
我們常說的「神仙」，其實是「神」和「仙」。「神」是指「天庭」「任命」的有職務的人員，或是師出有名的修鍊者，而「仙」是自己修鍊得道的人。外國神話中很少聽說自己修行得道的人，但是在中國神話中這一類人多於「神」，從《封神演義》、《搜神記》等書中可以統計。這種現象說明，中國的人、神仙並沒有絕對界限。這也是道家倡導自我修為的一種體現。從佛教傳入中國，中國的道家並沒有兩教爭鬥或是孰高孰下的一種爭論，而是產生了佛教本是道教一派（准提到人、接引道人、燃燈道人、慈航真人、普賢真人、文殊尊者等道教神祇俱皆成佛），形成了中國獨特的宗教體系。
雖然中國「道」文化在山野中、民間發展前進，但是道家的大師卻不如儒家的一脈相承。老莊之後，道家日漸繁盛，但是卻沒有傑出的代表人物。我想，和其「出世」觀念也有關係。道家甚少著書立說，故而姓名不彰也是合理的。例如明代道家的大師張三丰，周遊、隱居，一直是一個傳說，相關記載確有其人，但卻不見於正史。
正如道家崇尚的善是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因為「利人」而「無求」。但這個又不同於儒家的「為人」，這個「不爭」的另一層意思就是不顯耀。這與儒家不同，儒家崇尚用自己的「善」去影響別人。所以正是因為「道」文化，中國有時很提倡「低調做好事」，這在外國似乎是不可理解的一件事，這就是文化的差異。當然這個「不爭」的一面也影響了老百姓的性格。
這也是「道」文化不好的一面。道家強調不要追求名利，不要追求權利。本質上沒有問題，但間接就導致了人民遠離政治的一種願望。中國國民中總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心態。當災難來臨，人們總想自己躲起來，保住自己，這也是「道」文化消極的一面。也就是缺乏擔當精神，沒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一種國家大義氣概。
那麼我讀《老子》除了這些概括出的觀點，還有一個很深的體悟。我聯想到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老子》只讀一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很多句子讀一遍又一遍，剛開始覺得艱深，但讀一讀自然就有了感覺，而且會有很深的贊同感。比如第十八章有一句「智慧出，有大偽」。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感覺，但是讀著讀著，發現可不是嗎。沒有智慧的時候，自然沒有與之對應的愚昧。但是有了智慧，就會有人想要冒充有智慧、有德行的人，就有了「大偽」。再如「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這正是體現了道家「不爭」的核心，是上善。所以中國才有了「即使強大，也不稱霸」的戰略。這正是看到了一旦有戰爭，雙方都會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無數生靈塗炭。所以無論能否打贏，都不能輕易用兵。《老子》從價值觀的層面上闡述了軍事的意義，而《孫子兵法》是從方法論的層面上闡述了軍事的方法。二者方面不同，自然結論也不同。
總的來說，中國的「道」文化產生於人類智慧啟蒙階段，學術大繁榮的春秋末年。「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面對浩瀚的知識，廣袤的宇宙，人類難以求索，故而講求融入自然，從心所欲。這和西方科學哲學大相徑庭。所以說，西方是從現實主義升華出了浪漫主義，而中國，尤其是「道」文化，則是從浪漫主義中濃縮出了現實主義。道家的影響持久而深遠，從時令年節、物候自然、神話傳說、風俗習慣，到詩詞歌賦、古典藝術都有影響。道家的「無為」、「不爭」的思想，既是對統治者的一種勸導，也是對人民的一種教化。《老子》這部書綜合了道家「道」文化的精髓，是中國文化的縮影。從這本書中，我們可以讀出浩瀚五千年中華歷史的精神脊樑之所在。書中富於哲理的句子，也把我們的思維引向了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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