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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克托與天才畢加索

《遇見畢加索》,(法)讓·科克托著,張莉、唐洋洋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1月版,45 .00元。

谷立立 獨立撰稿人,成都

關於讓·科克托,最經典的形象莫過於1949年菲利普·哈斯曼為他拍攝的肖像。照片中,科克托就像無所不能的超人,從身體里伸出6隻手臂,抓住身邊飄過的一切:詩歌、繪畫、戲劇、小說、電影、設計。這樣的他放在今天,當然是不折不扣的斜杠青年。不過,科克托最滿意的顯然不是寫過多少詩、拍過多少電影、有過多少辣評,而是發現。常常,他動用超前的頭腦、敏銳的眼光,去尋找那些戰戰兢兢徘徊在檻外的新鮮人,然後彎下腰去扶起寶馬,帶著他們一步步走入藝術的殿堂。

《遇見畢加索》寫的是「遇見」。科克托一生有太多次「遇見」,每一次皆可鑄就一個傳奇:10來歲與普魯斯特的交往、27歲與畢加索的偶遇、50來歲為讓·熱內的辯護。然而,在林林總總的「遇見」中,最令人難忘的還算是他和畢加索的友誼。1916年,科克托與大他8歲的畢加索相遇,隨即惺惺相惜,彼此交心。1917年,在佳吉列夫的要求下,兩人與作曲家埃里克·薩蒂一起創作舞劇《遊行》。阿波利奈爾說這是「超現實主義戲劇」,有史以來第一次將繪畫與舞蹈、造型藝術與模仿表演結合在一起。

顯然,《遊行》的成功應該歸功於天才頭腦碰撞出的火花。不過,在成為十項全能的「讓·科克托」之前,他首先是個詩人。一生作品都是詩,小說是詩、劇作是詩、繪畫是詩、電影是詩。就連藝術評論,也似乎裹挾上詩的輕盈,讓思維變幻著、跳躍著,穿行在密布意象的叢林中。至於畫家,當然也是詩人。就像科克托所說,只有精神才能辨認精神,只有詩人才能讀懂詩人。不難理解他為何會對畢加索青眼有加,篤信他是詩人型畫家,而不是文學型畫家,因為「他(畢加索)的的確確站在文學型畫家的對立面。再沒有什麼比行話和現代批評更讓他覺得荒謬的了」。

同時,《遇見畢加索》還是一部斷片式的文藝散論。科克托不願放棄任何機會去評點藝術、議論時代。一戰後的歐洲正值快速變換的時期,常常是舊的流派還沒有徹底消失,新的主義已經等不及要跳將出來,宣稱自己才是「正統」。紀德的私人秘書、作家莫里斯·薩克斯曾在《充滿幻覺的輕浮年代》一書中談到他記憶中的巴黎。那時,他和他身邊的朋友沉迷於巴黎的奢靡,為層出不窮的流派喝彩,他們「舞著,旋轉著,逐漸忘記了現在,而沉醉在對過去的回憶里,夢想著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時代」。

科克托則不然。他絲毫不為流行所動,永遠忠於自己的執念。既然「雲霧、波浪、玻璃魚缸、水中精靈和昏暗中的香味已經夠多了」,他又何必非要沉迷其中。新的年代需要新的藝術:這是「人世間」的藝術,也是「日常」的藝術。可事實上,喧囂的巴黎哪裡有什麼日常?曾經,王爾德的唯美主義教會人們怎樣「為藝術而藝術」。而今,王爾德的黃金時代早已遠去,唯美主義遺風猶在。新生的現代主義依舊承襲維多利亞時代的餘韻,荒唐地為自己披上一件件塗抹著「朦朧、含糊不清、累贅裝飾及新式花招」的外衣。

對現代主義的抵抗,是描述科克托的關鍵詞。他用他的一生告訴我們,他從來沒有真正「現代」過,並且一直站在「現代」的對立面。「傲嬌」如他,內心想必藏著一句只有他和他的同類才能明白的潛台詞「我就是藝術」。《遇見畢加索》里,他談論音樂,談論繪畫,談論先鋒主義,談論拉格泰姆時代,言辭之間似要將浪漫主義、野獸派、象徵派、達達主義、未來主義統統拉下馬來,敲打一番。以音樂為例,科克托並不否認《春之祭》的傑出,但他也看齣劇作家不願與人分享的隱秘心機:「斯特拉文斯基用和瓦格納截然不同的方式將我們牢牢抓住;他不讓我們經過;他並不是將我們浸入半明半暗之中;而是撞我們的頭,擊我們的心。」

「藝術的作用在於捕捉時代的意義,並從這種實用的貧乏之中汲取一劑解藥,用以對抗鼓勵多餘的無用之美。」畢加索和他的立體主義畫作,正是治病強身的良藥。因此,不管科克托心裡裝有多少傲慢,不管是嘲笑印象派的自我陶醉,還是挖苦野獸派的東方做派,他想的說的還是他的老友。

《遇見畢加索》滿滿當當地閃現著同一個名字:畢加索。彼時,科克托放下所有偏見,喜孜孜地向世界介紹自己的新朋友,這個總愛以小丑為題創作的西班牙人。對的,小丑。或者說,藝術從來不屬於華而不實的大劇院。它活躍於街頭巷尾、集市木棚、小酒吧午夜場。如果非要給它下個定義,那麼只能是兩個字:簡潔。因為只有回歸簡潔,才是對這個繁複至死的時代唯一有效的反抗,就像他摯愛的小丑一樣。既然卓別林是小丑、畢加索是小丑、科克托是小丑,那麼立體主義是不是應該換上「小丑主義」的別稱?畢竟,小丑只用了10分鐘就展示出活潑潑的生活,而挪到劇院里,就變成沒完沒了的3小時。毫無疑問,畢加索就是描摹日常的好手。與印象派酷愛的陰影、野獸派打翻的顏料不同,這位「禁慾系」的堂吉訶德更符合科克托對法蘭西藝術的極致想像。

「詩神將畫家圈起來,引導著他的手,好讓他能夠在這混亂的世界中,定下人類的秩序。」他身披菱形格紋綵衣,親自上陣,只用一個煙斗、一件器物、一副撲克、一盒香煙,就把生活的日常和盤托出;只用笨拙無比的塗抹、線條、塊面、色彩,就不帶裝飾地詮釋出真實與虛幻的距離。說到底,天才科克托就是「天才收割機」,總在享受著發現天才的樂趣。當然,天才的嫁衣並非輕輕鬆鬆從天而降,它需要一顆同樣天才的頭腦。或許,科克托執迷的不是畢加索,而是他自己,是他汲汲渴求的現代藝術。於是,當整個世界都匍匐在畢加索腳下,戮力仰望大師的容貌,戮力去博他一笑,只有科克托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以同路人的口吻驕傲地說上一句「至少,如果我垂下眼睛,我的目光仍有機會向畢加索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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