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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奮不顧身的日子叫青春

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一篇文章,說幾個醫生朋友在一家小飯店吃飯,席間一個朋友夾起一塊肝,對另一個說:「你說,這是肝左葉還是右葉?」

另一個也不含糊,研究了一會兒,肯定地說:「左葉!你看門靜脈的分支走行角度比較平直,這是肝左葉的特點。」

然後,他夾了一塊肥腸,問:「你說這是哪段腸管?」

前者回答:「這是乙狀結腸,脂肪成份不多,黏膜光滑。這家飯店真坑人!用乙狀結腸冒充直腸賣給我們。老闆!老闆!」

老闆沒過來,旁邊桌上一哥們兒臉色蒼白地來了:「求求你們,你們這桌我結了,別聊這個了成嗎?」

讀到此處,令人忍俊不禁,也讓我想起了自己學醫時的那些事兒。

說句實話,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學醫學。我小時候有許多夢想,那時我最大的夢想,竟是做一個圖書館管理員,原因是我喜歡看書。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和母親牽著兩隻羊從地里回家,看到村口那棵大槐樹下圍著一堆人,原來是個算命先生在給大家算命。

我媽趕緊擠過去,對算命先生說:「給俺家丫頭算算,看看她將來能幹啥?」那算命先生斜著看了我一眼,回頭對我媽說:「你家丫頭不用算,將來肯定是個吃商品糧的。」

我覺得算命先生信口雌黃,但我媽偏就信了,從那以後,我媽是一心一意想讓我跳出農門,禁止我看課本以外的閑書了。

我想做了圖書管理員,我就可以隨便看書了,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安然地度過一世春秋。其次,我的夢想是做一個園藝師,我喜歡花草,我想種出更多美麗的花草,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其實,當一個老師也是我所喜歡的。

所以,在填報志願時,我徵求了班主任的意見,他想了想說,你應該選個畢業後好找工作的,他指了指臨床醫學檢驗這個專業說,喏!這個就不錯,在醫院是個技術活兒,再說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進醫院呢。我覺得老師說得有道理,於是就選擇了醫學專業。

學了醫學我才悲哀地發現,我像個一不小心闖進別人後花園的懵懂小孩兒。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麻雀生兒鑽瓦縫。大多數同學的父母就在醫院工作,再不濟也有親戚在衛生系統工作。可是扒拉扒拉,我家祖上三代沒有一個學醫的。

要說也不全對哈,我同祖的一個伯伯,倒是自學成才,懂點醫學知識,可惜他是個走街串巷給牲口看病的獸醫。村裡人說:嗄——他那水平,看好了是牲口命大,看不好怨牲口命薄嘍!

我毫無一點醫學知識,連酒精配成75%是消毒液都不知道,這讓我很受傷。我的自尊心低低的,彷彿低到塵埃里去,卻沒有在塵埃里開出花來。

我很後悔選擇了醫學,甚至產生了退學的念頭。但我最終沒有給家裡人說,如果說了,我媽一定會奇怪地看著我,然後悠悠地說:「你這孩子,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讓驢踢了,好不容易考上了,咋能說不上呢。」

那些磚頭似的醫學書籍,每本都厚得能砸死狗。中國漢字真是博大精深,同樣的文字,組成小說、散文和詩歌等文學作品,是那樣的生動感人,組成醫學專業書籍卻是如此的深奧難懂,我的專業課,最難學的是4門化學課:《有機化學》、《無機化學》、《分析化學》、《生物化學》。

不要說一節理論,一節試驗,還要寫那些沉長的試驗報告,但就那些化學名稱,什麼磷酸烯醇式丙酮酸、1,3-二磷酸甘油酸、2-氯-4-硝基苯酚,哎呀!光看著就夠頭疼的了,關鍵是物質與物質之間還會發生化學反應,生成新的更複雜的化學物質。

其次,我們的試驗課都帶點血腥味,有時要解剖小動物,有

時還要采自己的血做實驗。每次扎自己的手指時我就緊張,看看哪個手指都捨不得扎,十指連心唄!

要說我是一個膽小鬼吧,也不全對。我小時候會爬樹,會下河摸魚,會用鐵絲握個圓圈,綁在長竹竿上,纏了蛛絲去粘樹上的知了。

最冒險的一次,我聽說馬蜂窩治咳嗽,那時奶奶咳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覺。於是就戴了頂破草帽,穿了奶奶的偏襟衣衫,拿了根長棍子,領了一群蝦兵蟹將一樣的小孩去捅馬蜂窩。

鄉下長大的孩子,如草芥一樣的生命,有個頭痛腦熱的,抗抗也就過去了。再不濟去私人診所,那時鄉間西醫很少,大多是中醫,號號脈,看看舌苔,回來掂兩副草藥熬熬,也就好了。所以從小到大,我只進過一次醫院,還給我留下了不愉快的記憶。

那年我大概有11歲吧,右腳腳面上無緣無故鼓起一個棗子大小的包。不疼不癢,硬硬的。我媽一看,覺得問題挺嚴重,帶我去縣醫院看腳。

那是我第一次進醫院,我到現在還記得,白色的牆壁,刷著半人高的墨綠色牆裙,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液的味道。學醫後我才知道,那是消毒液來蘇的味道。不知怎的,初次進醫院,我感到緊張,呼吸急促,似乎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骨科在二樓,科室里坐著一個滿頭銀髮,面容和藹的老先生。他讓我把腳放在小凳子上,用手摸了摸我腳面上的那個小包,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大骨棒,應該是牛或其它大型動物的大腿骨吧,用我們專業術語說應該叫牛或其它動物的股骨。他和藹地對我說:「來!小姑娘,我看看!」

我想看看就看看唄,也沒想那麼多,誰知他用那個大骨棒在我腳面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痛得我的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他用手摸了摸我的腳面,滿意地說:「好啦!」我一摸,嗨!真的!那個小包不見了。

我媽驚奇於老先生的治療方法,感激地說:「謝謝你了大夫,真是太謝謝你了大夫。」說著就牽著我的手往外走,誰知老先生遞過來一張收費單說:「交10塊錢。」

我媽說:「敲一下就要10塊呀?那俺乾脆在家裡敲算啦!」誰知老先生並不生氣,他微微一笑說:「敲一下不要錢,知道用什麼東西敲才收錢!」我媽頓時啞口無言,回答不上來了。

在醫院長長的走廊里,我媽牽著我的手邊走邊嘟囔:「這醫院真坑人,敲一下就收10塊!」引得走廊里的人側目而視,窘得我想往地縫裡鑽。其實我母親也是大戶人家出身,自從結婚生了幾個孩子之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就變得精打細算了。

就是, 10塊錢吶,那時一個雞蛋才賣7、8分錢,我媽得賣多少雞蛋才掙10塊錢呀,覺得醫院真是個花錢買罪受的地兒,先騙人說看看,看看就看看吧,又狠狠地敲一下,敲一下就敲一下吧,然後獅子大張口,要10塊錢,真坑人!

可是,學醫之後我就不那麼想了,如果不是老先生當年那一敲,也不知我的腳會怎樣呢。

由於學習動力不足,一開始我的學習很一般。第一學期放假回家時,我才知道家裡出了點兒變故。想到家裡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覺得自己不好好學習,挺對不起家人的。後來我發現學醫真的有用!

首先是它矯正了我的不良生活習慣。我小時候經常感冒,鼻塞,於是晚上睡覺養成了用嘴呼吸的壞習慣,換牙時影響了頜骨發育,結果兩顆門牙長成了兔板牙,醜死了。

其次是我村上的一個同學,她爹病了好幾天了,在村裡的診所花了100多塊錢也沒有治好,那時錢多實呀。同學非讓我給她爹看病,我一個學校還沒畢業的生瓜蛋子會看什麼病。架不住同學的死纏爛磨,我硬著頭皮去了。

老爺子是下午發熱,嚴重貧血貌,當時我們剛學過瘧原蟲的檢驗技術,從臨床表現看,我懷疑他患的是瘧疾病。當時瘧疾病在我們那裡已經絕跡了,因此我又不太敢肯定,建議他去縣衛生防疫站確認一下,結果果然是。

防疫站治療瘧疾病的藥物奎寧是免費的,老爺子一分錢沒花,就把病給治好了。於是一家人挺感激的,對我比親人還要親,老爺子還一個勁兒地後悔沒讓同學學醫學。弄得我沾沾自喜,老有成就感了。後來我的學習成績就上來了,先是考了全班第5名,又考了全班第1名,年級的第2名。

在生活中,我們常聽到有人說誰誰真是好運,透過現象看本質,我知道那個誰誰在背後付出的幾多艱辛和努力,只有他(她)自己知道。我之所以這樣努力和拚命學習,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把我所學專業畢業分配的情況了解了一下。

我們學校雖說有一級分配,但是僧多肉少,我不能報希望。如果分回老家,縣醫院工資待遇好些,但已嚴重超編,中醫院門可羅雀,那些鄉鎮醫院就不用說了,都是半死不活的,掙扎在貧困線上。

萬一將來分個不理想的單位,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我準備考研,只有專業課學紮實了,到時候我才有時間和精力衝刺其它科目。

自從我的成績上來之後,我做的筆記就成了香餑餑,在班裡傳來傳去,就是傳不到我的手上。為了兄弟姐妹之間的階級友情,我規定白天可以隨便傳,晚上必須傳給我。

記得學校種植了好多廣玉蘭,暮春開白色如荷花一樣美麗的大花朵,整個校園都氤氳在迷人的花香之中。還種植了高大粗壯的水杉,長著細細碎碎的葉子,再有力的陽光也穿不透它那繁茂的枝葉,在盛夏織成濃得化不開的林蔭,清涼又幽靜,樹下讀書,是再好不過的去處了。

給我留下美好印象的老師很多。我們的輔導老師是個女老師,姓周,同時也教我們的寄生蟲課。我記得我學的最好的一門課是《微生物、免疫及檢驗技術》,無論理論和實驗課,幾乎都是滿分通過。其實微生物還有點意思,免疫學就很枯燥乏味。主要是我們老師很敬業,課也教得超級棒。

記得理論老師是個清瘦的女老師,很有親和力,大家都很喜歡她。教我們實驗課的是一位男老師,河醫大畢業,胖胖的,長著一雙大眼睛。聽同學說,他老婆是個沒有工作的鄉下女人,生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也長著一雙大眼睛。一家人擠在教學樓梯拐角的一間低矮的小屋裡。如今那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老師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沒有。

令我最難忘的是教我們解剖的老師。他教我們的那一年,剛從醫學院畢業,他的名字我早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他皮膚白凈,相貌清秀、文弱,戴一副金絲邊眼鏡。他也是唯一同時帶我們解剖理論和實踐課的老師。

記得每次上解剖實踐課,他會先派幾個膽大的男生去解剖室的池子里撈屍體,解剖室里瀰漫著濃重的防腐劑——福爾馬林的氣味,刺得人的眼睛直流淚。

記得有一次,他正在解剖室里給我們講胸大肌。下課鈴聲響了,他還帶著乳膠手套,翻著那一塊塊肌肉正講得起勁,冷不丁闖進來一個「混世魔王」,染著黃頭髮,也不知是哪個班的男生,「嘩」地一下掀開了裹屍體的白布,嚇得女生「啊」地尖叫一聲。

解剖老師氣得臉都紅了。大聲質問他是那個班的。那「混世魔王」一看氣氛不對,摸摸後腦勺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說著灰溜溜地逃走了。

解剖老師帶的班多,在青青的校園、教室的走廊或是去解剖室的路上,我們總能看到他穿著白大褂匆匆走過的身影。

等到新學期開學時,已不見了解剖老師,聽同學說他考研走了。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帶的課那麼多,是怎樣抽出時間複習考研的呢。

那時候每到周末,我大多時候去附近的教育學院聽課,有時和同學去公園玩,有時也會一個人順著東方紅大街漫無目的地走,最後總會走到一個叫四一路的地方,那裡是那座城市的花卉市場,有花農挑了新鮮的花草來賣。

那些美麗的花兒,在生命的一隅靜靜綻放,光看著就讓你心生歡喜。在那裡,讓心中的美好與花朵的美好相遇,之於我,是再開心不過的事情了。

每年學校放寒暑假,在村裡遇到村民時,他們都會笑眯眯地打趣說:「喲!坐機關的大學生回來啦!」我表面上笑著應承著,心裡卻在說,我將來不是坐機關的,是在醫院工作的。

村裡人說得多了,我慢慢有了壓力感,擔心自己畢業後找不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聽說護士占臨床工作崗位的30%,心想多門技術多條路,就通過關係去縣醫院學習護理。

好在我家離縣城不太遠,只隔著一條小河。那個夏天,驕陽似火,我騎著一輛舊單車,風一樣地穿過小城的大街小巷去醫院。說是實習,其實是熟悉護士的日常工作,護士首先要過的是扎針技術。

我那時整天想的是怎樣才能紮好針。記得有一次在街頭,我遇到我的中學好友,她邀我去聾子老頭那兒喝油茶,盛夏季節,法國梧桐濃密的枝葉像一頂巨大的華蓋,我們坐在樹下喝油茶。

夏天穿得單薄,我看到同學手臂上的血管如深藍色的線,在皮膚下清晰可見,血管走向也比較平直,就拉著她的手稱讚道:「多好的血管呀!」把我同學嚇得趕緊把手臂藏在桌子下面,怯怯地說:「你們學醫的人真是奇葩,你不會也走火入魔了吧。」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但又心不甘地辯解道:「切!看看都不行嗎,真小氣!」

回想起我的學醫生活,起得比雞都早,吃得比豬都差(那個城市主食是米,我不喜米飯,每天吃飯窮應付),「拴」得比狗都牢,學得比牛都累。但也覺得挺充實的,有時候付出的過程也是一種幸福。同時也讓我明白,人這一生,長久的歡愉和短暫的痛苦,長久的痛苦和短暫的歡愉,你總要選擇一樣的。

人生如一列快速奔跑的列車,我也將與我的青春歲月漸行漸遠。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匆匆復匆匆,在人生的路上兜兜轉轉,竟無收穫可言。漸漸地心中也釋然了,也許人這一生,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風景罷。

現在的我,更渴望的是心靈的寧靜和自由,只是偶爾在匆忙的時間間隙,我也會回憶起那段帶給我美好回憶的青春往事!

圖片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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