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說退稅公司的那些事兒

Tax-free Shopping 和 Duty free的區別

我們遊客在國外的商店裡購物消費然後離境前退稅被稱為「Tax-free Shopping」—退稅購物。這和我們在機場免稅商店的購物（Duty-free shopping）是不一樣的兩件事。前者是先繳稅後退稅，後者是直接免去有稅款購物。前一陣子英國希思羅機場奢侈品免稅店對於中國遊客的不同標準的優惠券申領引起了國人的憤怒。其實我估計這個店和這個奢侈品品牌其實關係是不大的，而店長也通常以一種業績承包的模式來經營所以會出現這樣一種情況。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你在這個店從上到下遇到人大多不是英國本土人。

退稅購物大概起源於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於歐洲。這原本是歐洲各國政府鼓勵歐共體外的遊客在境內消費所制定的優惠政策。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退稅代理公司就是「環球藍聯」（Global Blue）建立於1980年的瑞典。這家公司於2012年被一家美國著名的投資公司Silver lake收購。

我從十幾年前就用這家公司來進行退稅，打了很長時間的交道。各國的消費稅率不大一樣，而英國的消費稅VAT是20%。對於歐盟以外的人在英國標明退稅（Tax- free）的商店裡購買商品在離境時給予退稅。這個退稅金額從理論上應該20%全額退還。

英國的購物退稅政策

直到今天某些英國的傳統店鋪依然會用一張綠色的退稅表格為你辦理全額退稅的手續。這個「古老」的標準流程是這樣的。店家在政府的號召下加入購物退稅的網路以促進銷售增長，在店裡貼上「Tax-Free Shopping」的標識以示可以購物退稅。海外遊客在店內消費達到店家規定的消費金額後由店員協助填寫退稅單，登記旅客護照號碼，核對個人信息，計算消費總額和退稅金額。由店員簽字交給遊客，並附上一個印有店家郵寄地址的信封。遊客在機場、港口、車站或者陸上口岸離境前交由海關官員驗看貨物和退稅單中標記是否相符並確認遊客即將隨身攜帶出境，就會蓋上海關的印戳。遊客隨後將退稅單裝進店家的信封扔進口岸單獨設立的郵箱。英國皇家郵政會將這些退稅單寄回給商店。店家在接到這個蓋章的退稅單後會將遊客消費金額的20%全額打進遊客的信用卡里。然後店家可以在給政府繳稅時抵扣到這部分稅款。這個流程是一個標準的流程，而且直到今天還是英國稅法所認可的。

我打賭沒有幾個人見過這張退稅單

退稅代理公司的商業模式

但之所以說「古老」是因為今天你在英國境內消費時絕大數時根本遇不到這個流程。這個流程被環球藍聯（GlobalBlue）之類的公司給改變了。他們制定了自己的遊戲規則。就像Visa信用卡拉店家加入他們的信用支付網路一樣，他們遊說全球的商家加入他們的網路。條件是他們承諾讓店家分享這部分的退稅款，並代替商家為遊客提供稅款支付的服務。不得不承認這個服務不但為店家節約了大量的人力成本也使得店家獲得了不少額外收入。店家的店員在海外遊客消費後用環球藍聯的退稅單取代了英國稅務部門的專用退稅單為遊客填寫有關信息，計算退稅款，並列印稅單。目前英國大多商店已經採取了電子輸入設備。這一行為讓環球藍聯等公司似乎成為了海外遊客必須要接受的退稅代理公司。當遊客在出境時蓋上海關章後這封退稅單就被寄到了環球藍聯，由他們統一向政府申請退稅，並在扣除自己的傭金後將剩餘部分支付給遊客。

而他們是如何分享遊客的退稅款的呢？首先環球藍聯在會依據遊客的消費總額的多寡按一個階梯表的比例支付給商家一筆傭金。這個比例隨消費金額的增長而逐漸降低，可能在0.5%-13%之間。也就是說如果你的消費金額越多則支付給商家的傭金比例就越小，但金額越大。在扣除這部分傭金後藍聯會收取遊客最終到手的退稅金額的15%作為自己的傭金。可見相對於店家來說，藍聯獲得的是大頭。根據我個人的推算如果遊客一筆消費的金額如果低於80英鎊的話，實際上我們到手的金額還沒有店家和藍聯加起來的那部分多。

我還推算過當遊客在英國的消費金額達到5000英鎊以上後藍聯和商家的傭金就變成了一個固定值大約150英鎊。我覺得這可能是藍聯和英國政府達成的協議，是遵循政府鼓勵遊客消費的初衷。可能的情況是，商家獲得50英鎊左右，藍聯獲得100英鎊左右的傭金。

長期以來退稅公司在全球製造了一種假象，就是退稅就是必須要通過他們退的，別無他途。幾乎沒有幾個海外遊客在購物的時候會質疑除了退稅公司外還有其他的退稅渠道，也沒有人會質疑他們給予的退稅比例是否合理。據說中國遊客目前每年在英國的消費就可能達到7-8億英鎊，而且佔到所有遊客消費的20%。如果假設遊客的消費一半用於購物。那麼我估計環球藍聯一年在英國的收入高達1-2億英鎊。要知道他在全球130個國家的職工人數也不過1800人。利潤可觀！

Global Blue的收入創新

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藍聯公司推出了更多的服務，也能夠更多地獲得利潤。比如，退稅往往在遊客離境後1-2個月才能到達遊客的信用卡賬戶，這給普通遊客常常一種不安全感。因此環球藍聯就提供現金退稅由他先墊付給離境遊客現金，然後按照每一張發票收一筆固定的手續費，大約每張發票收2-3英鎊， 真的不便宜。這就是機場退現手續費。這筆手續費也可能是支付給Travelex等機場兌換公司的。

慢慢的他們發現有些遊客不需要英鎊，於是藍聯們提供遊客本國貨幣的退稅，這就把貨幣兌換業務做了進來。這對這家公司來說並不難，因為他們曾經的股東方是一家很大的貨幣兌換公司。當然藍聯給出的匯率遠遠高於銀行的正常匯率。更為惡劣的是當他們認為必要時會脅迫遊客接受外幣退稅，他們會直接告訴你，英鎊沒有了，要現金就是美金或者人民幣。這就是說在原定的代理利潤下，他們把兌換利差也加了進來。

由於入境英國的中國遊客越來越多也確實加劇了機場退稅排隊時間。他們和一些高街上開設兌換店的公司開始合作提供預先退稅。就是說，遊客不再需要擠在機場排隊退現金了，可以直接在消費場所退到現金。這個流程是，遊客持店家開具的退稅單到藍聯指定的高街兌換店以信用卡擔保獲得退稅現金。兌換店會拷貝遊客的護照和信用卡信息，在收取退稅總額15%的手續費後將剩餘部分以現金形式給付遊客。遊客需要在離境時在退稅單上獲取海關的章並寄回藍聯公司。否則藍聯公司會將全部退稅金額包括15%的兌換店手續一起從你的信用卡里扣除。這個服務形式有一個專有名詞「Downtown advanced cash refund」。但這規定極其不合理，因為藍聯已經收了你15%的手續費，如果逾期就再收15%相當於滯納金的手續費。這個是他自己規定的，即使在和你的協議中都不敢白紙黑字地寫下來。

我這次被坑就是第一次採取了這種方式。以前，我一般來說都採取退稅到信用卡中的形式。這種方式非常節約在機場的時間。在希思羅機場退稅點當別人推著大包小包排著隊的時候你只要把找到一個在外面晃悠的海關大叔把單據交給他，告訴他你只需要退稅入信用卡就可以了。他會當著你的面蓋上章然後把發票還給你，把你的退稅單收進包中。你的流程就完成了。當然這是一種額外的服務，其實你應該自己把退稅單投遞到機場的專用郵筒。這個體系建立在皇家郵政的可靠性上。

英國皇家郵政曾擔負著退稅安全的職責

環球藍聯的業務隨中國遊客的急劇增加而暴增，而他們並沒有在人員和管理上有所增加投入，因此大量發生了退稅糾紛這個facebook等社交媒體上就可以發現。那裡的投訴一大片一大片，但是都會被迅速刪除。

某種程度上藍聯的高層也可能有意無意地放任了這一現象，畢竟這種失誤會為公司帶來巨大的利潤。據說，以前美國的一些大型公司，如電信行業，金融行業，旅遊行業，電商行業企業進行大數據分析，在發生被無端扣款，尤其是小額扣款後大約只有萬分之3-5的顧客會進行投訴，而如果設置比較繁雜和冗長的客服過程最終走到最後環節的客戶不足萬分之一。那時只要把扣顧客的錢還給他們就是了，但是那些沒有來投訴的人的費用就是直接是公司利潤了。後來我國的電信行業及相關聯企業曾經一段時間迅速採用了這一方式積累了大量財富。當然，這只是一種傳說，但是基於龐大客戶數而產生的運營利潤是不可忽視的。我就領教過Amazon的疑似手法。所以盡量不要提供和被對方企業保存自己的信用卡號。你覺得可以相信國際大企業的信譽嗎？看看facebook吧。信譽是看這些企業對面多大的收益而言。

政府主管部門

英國皇家稅收及海關總署HMR&C是這個行業的主管部門。這是由兩家部門在幾年前合併而成部門，在英國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權力。

對於第三方退稅代理公司的監管，根據HMR&C的官方明確答覆，「遊客不必要一定選擇第三方退稅公司來進行退稅」。他們暗示，商家提供退稅公司服務原則是推薦性質的，其實可以要求由商家直接負責退稅，就是用前面提到的綠色表格。但是一旦你在環球藍聯等退稅公司的退稅單上籤了字就是委託他們進行退稅。那麼發生了糾紛就要找這些公司和商家。

坦率地說，HMR&C對於第三方退稅代理公司沒有直接的監管權。因為這是商家和顧客進行的委託，所以如果出了問題就是被委託方和委託方的糾紛。但是，我們可以明確這樣一個邏輯，我們顧客是商家的客戶，商家是第三方退稅代理公司的客戶。所以，你一旦被Global Blue之類的公司坑了就是找商家，而且HMR&C對於商家是有監管權的。如果他們沒有按照法規操作，影響購物退稅政策的推行是要找他們麻煩的。

其它退稅代理公司

Global Blue 現在的主要競爭對手是Permier Tax free，還有一些其他的公司比如英國本土的 GB Tax Free等，畢竟這種生意是一本萬利有掙沒賠的好生意。不過除藍聯之外的公司幾乎在離境後兩周內都會把退稅款打進你的信用卡，藍聯現在大約需要2-3個月。非常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這是一個壟斷行業，同一家商店沒有兩個以上的退稅公司可以供你選擇。因此這種制度必定會導致環球藍聯的許多不可思議的服務結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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