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趙蘅 紐約搬遷記

趙蘅 紐約搬遷記

編者按|上一篇《紐約覓食記》記錄了趙蘅老師在美國遭遇飲食上的不適應,以及各種啼笑皆非。這篇《紐約搬遷記》則是另一番場景,每個地方都留下難忘的記憶和流連忘返。十幾天時間裡,住過三個地方,每個地方呈現不一樣的美,而趙蘅老師更是用她的畫筆記錄下這些美好的瞬間。

你是白晝我是夜之三

紐約搬遷記

文、畫|趙蘅

紐約歸來半月有餘,那座但凡去過的都會在心裡留下難以磨滅印象的城市,已離我漸行漸遠。清明節那天我迎來七十三歲的生日,也是第一回嘗到北京四月雪寒。

這篇該聊聊我們在紐約搬遷的故事了。

十三個白天,十二個晚上,在一座城換了三個住處,這在國內過頻了,可在美國並不算多。都說美國人好搬家,搬家是家常便飯,租房也是一樣。我的洋兒媳在紐約讀博士五年,天知道她換了多少個住處。

在美國一個人平均一生要搬十幾次家,有的人甚至兩年搬一次。據統計每年有百分之十七的人都在搬家。從最早的歐洲移民到北美,有一句口號:「哪裡有麵包,那裡就是祖國」。其搬家的理由很多,大到為工作調動,生活環境,孩子上學,小到為自己喜歡的人,甚至是喜歡的餐館。搬到哪,家就到哪,一家人是不能分開的。房子從小換成大,換大房了,等老了再把房子賣了住進養老院。也有的人死了也許還沒付完貸款,那又怎樣?一貸款就是三十年,一個人有幾個三十年?

美國人沒有戶口概念,駕照和社會保障記錄隨著搬家跟著本人移動。走到哪,自動成為新地方的居民,享受新地方的一切權利。

這些,我們中國人不能理解,所以我們很累。

不扯這些了,我們只是短期的觀光客,每次來都是走馬觀花,有親友陪著,有團隊帶著,這回不同,兩個古稀老人,雖有兒子兒媳,但他們都偏現代思維,孫子禾崙還不到兩月,我們幫不上什麼忙,不打攪不添亂就阿彌陀佛了。

於是別有一番樂趣。

賓夕法尼亞酒店

第一次走進紐約賓夕法尼亞酒店,頓時被眼前這動感十足的火爆場面震懾了。

賓夕法尼亞酒店大堂|彩鉛|2018年3月16日|紐約

這是紐約時間2018年3月12日,從北京飛來的UA88航班降落在紐瓦可機場。姍姍來遲的電影節接車將我們一行人送到這裡已是晚上九點。

在天上耗了十幾個小時的黑白顛倒,再擠進酒店排長隊的人群里,七十幾的人了,可我仍有點亢奮。這久違的人種大雲集,白的、黃的、黑的、棕的,高矮胖瘦,老的少的,單是五花八門的髮型已令我目不暇接了。剛掏出本子畫兩筆,策劃人來招呼說不用排了,她已替我們辦好入住手續。我和老伴被安排在7層,房號723。「特意選這裡,百年呢」她示好地笑說。

賓夕法尼亞酒店大堂2-彩鉛-2018年3月16日-紐約

賓夕法尼亞酒店大堂|彩鉛|2018年3月16日|紐約

很快我們就見識了這個「老」。第一件是開門用鑰匙。第二件,客房傢具擺設比我想像得還陳舊,過於厚重的暗色床罩,掀起就費勁,白色床頭柜上兩盞古樸的檯燈,帶一點兒英國味道。沒有暖氣,沒有空調,開櫃門想找床備用被,哪怕多一條毯子也好,哭笑不得的是,一拉這歪歪斜斜的櫃門,竟發出吱扭吱扭怪聲,好瘮人。

櫃內空空如也。

這真是普及版的酒店!1700套客房,據說最低可以到60美元一晚,別忘了這是在市中心曼哈頓地區,你到哪能找到這樣便宜的酒店?以後每天外出步入敞亮的大堂,有了一種回到大家庭之感。一天出入不止一兩次的電梯有12部,你按了其中一部門邊的按鈕,還沒等上,另一部先開門了,你趕緊去上那一部,原先的那部也開了。還有時電梯門同時開門,讓你一時不知進哪扇門才好。

據說酒店還可以直接進入地鐵,可惜我們一次也沒嘗試過。

難怪受到這許多平民階層學生團體的青睞。入住旅客吞吐量如此巨大。

作為中國大陸來的四零後,本來就不圖奢華富貴,只要有解決吃喝拉撒睡之地。

這不,客房有一張大書桌,一盞大檯燈已足矣。四天里它成了我和老伴輪流做功課的寶地。白天里我們四處東看西看,晚上則整理素材補寫日記。老伴習慣早起,幾回的清晨看到他埋頭耕耘的背影。

新鮮的視覺享受,讓我們處在激情,吸收,思考中。有一天老伴說今天不想出門了,都畫不完了。我很理解,不出門我也有的是可畫。單說客房裡這兩個窗口,和酒店大門一個方向窗下,正處在大街的十字街頭,又是佩恩車站和麥迪遜廣場花園的進出口。燈影里,陽光下,雨雪中,那密密麻麻過街的行人,那時停時開的車流,顯眼的黃色出租。一向得意不恐高的我,眼瞅著這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建築群如密集的竹筍,從上到下形成上寬下窄的大透視,也會犯暈。

紐約賓夕法尼亞酒店窗外夜深了|水彩、彩鉛、油畫棒|2018年4月

很快,我被酒店處處可見的年號1919吸引,這可是我母親的生辰年號啊,對於我格外扎眼。1919年,一位叫弗羅瑞斯的先生在曼哈頓的核心區、32號街和33號街的第七大道建造了這家大型旅遊酒店。從此與世界上最大的梅西百貨店,帝國大廈……的名字連在一起。

我還注意到大堂中央的牆邊,天天坐著一位戴眼鏡的穿黑西服的先生,頭髮雪白,從早到晚他坐在一張齊腰高的深棕色立櫃後,面向大廳,如同一尊活菩薩。不像是監視,倒像是觀賞。緊挨他身旁立著一塊紀念銅牌,牌上雕刻了酒店創建人的頭像,生辰1863—1928。雕像下的文字是頌揚他的偉大,他給予朋友們最好的服務。讚美 Ellsworth(埃爾斯沃斯)公司酒店的建造者,對他的黃金法則的延續和忠誠等等。

我指指1919年號再次向胖先生核實:這酒店是從這一年開始的嗎?他無不驕傲地回答:Yes, of course 。不免聯想,難道他的父親,或爺爺也是幹這一行當的,起碼他小時就到過這裡,這是他愛戴的家。

我們很快從開始的陌生,不便,到熟悉,轉為喜歡了。上世紀初的的老餐廳,老式郵筒和消防栓,還有好多不大認得的老設備,像文物一樣陳列。我也喜歡從一進門到大堂盡頭的丁字走廊懸在牆上的油畫原作,全部是描繪紐約建築,土紅、土綠、明黃,色塊單純而明快,與酒店的古典形成對比。

所有的一切都讓我流連忘返。

而現實里,大門外有蜷縮在犄角的流浪漢,有降價的黑人商販,也有警察。相安無事,只要你不違法。

離開那天,我對同樣不舍的老伴說咱們續房吧,懶得搬出,這裡挺好的啊。

但是兒媳早已訂好了下一家酒店,不好退掉了。

退房前,我當機立斷跑下樓又搶下幾張速寫,大堂依然熙熙攘攘,有的喝咖啡,有的談天,有的發獃。聞訊處兼辦理幾日游的櫃檯總有旅客詢問,服務小姐的身後是紐約地圖和自由女神的廣告。瞧,一個修長腿的美女出現了,這怎能放過,連跟下樓來的老伴也忍不住要畫。我越是時間緊張,越是表達暢快,基本做到眼到筆到,這才有了一點滿足感。

要是我一人,一定會存上行李再多畫一陣的。反正天兒還早。

里昂酒店

Leon Hotel(里昂酒店)座落在中國城,有兒子陪著,老爸老媽乖乖候在並不寬敞的前台邊一角沙發上,聽他和一個模樣酷似俄裔的漂亮女孩交涉辦理入住收續。這兒再沒什麼大堂一說,幽靜得很像是到了一個頗講究禮節的貴族家園,等待主人招呼我們步入。我們的客房在4層,電梯緩慢,電梯停了,一開門便到了406房門。

推開門第一個衝到窗邊的又是我,天啊,太美了,我叫道,沐浴在晚霞里的Manhattan Bridge(曼哈頓大橋)幾乎盡在咫尺!老伴也很興奮,因這橋門造型太酷似巴黎凱旋門,他早忘了兩小時前還捨不得搬出賓夕法尼亞酒店呢。

開始我們並不了解這一特殊地理位置的詳情,經過親友的介紹和查證有關資料,一向喜歡尋古的我們近距離觀賞到一百零九年前的大橋,感到非常走運。

這是一條懸索橋,總長2089.40米,跨距最大是448.6米。它跨越依斯特河,也就是東河。河的兩岸一邊是曼哈頓,一邊是布魯克林,我們現在正處在曼哈頓島上。而下一個住地就在布魯克林,這是後話了。上個世紀初的波蘭裔設計師Ralph Modjeskijiu已能將汽車、自行車、行人的7道線和地鐵的4道線路並存在兩層橋面上,其超凡的現代理念並付之於實施,嘆為觀之了。

1909年12月31日,大橋順利通車。可以想像當年戴著高筒禮帽的先生,拎著細腰長裙的女士紛紛趕來助興的熱烈場面。從此日行八萬輛車往來在這大橋上,與地鐵上下配合,發出紐約特有的轟鳴。

翌日,我一覺醒來,發現老伴正悄悄關上房門離開,回來說今天是馬拉松,他去拍照了。趕緊趴窗望去,只見一隊穿著色彩鮮艷短衣短褲的選手向我們這個方向跑來。

清晨的陽光總是鮮艷的,里昂酒店406客房窗外的景緻,因為來了兩位中國畫家顯得更加矚目,視野中靠左的曼哈頓大橋已經開始了一天的繁忙,車流穿過大橋進入酒店窗前的大街。臨街對面的建築錯落有致,向右側望去,朝東河方向的樓群間被一條馬路穿過,像用調色板給這些樓群染上了各異的色彩,醒目的赭紅色,配了藍,棕、灰,冷暖搭配,有反差又和諧。比我更懂地理方位的老伴指指更遠的南邊說,那是百老匯大街, 911紀念塔在那。

最令我欣喜的是,這寬寬的包裹軟墊的窗檯,足以睡下一個人,沒事可以躺上去曬太陽,高矮正齊在我腰,又可以當我的畫案。此後的四天四晚,我們除了外出,就是守著這窗口享受這看不夠的景緻,與其說觀景,不如說將大自然賜予的這變幻無窮的蒼穹盡收眼底!

每日清晨要去覓食,要不是肚子咕咕叫,真想留下和我的畫本作伴。

離開里昂酒店的這天早上,我們再次陷入不舍的情緒中。

離別里昂酒店前的曼哈頓大橋|彩鉛|2018年3月20日|紐約

兩人不約而同立在窗前最後一次畫窗外的曼哈頓大橋。悶頭畫著,退房在即,也沒空說話。不禁閃回一起寫生的畫面,那時我們才十七八歲,還是附中生。

同出自一個師門的同班,今天的風格竟如此不同。但這那一刻,我真的很幸福!

百老匯大街282號

這是一家稱為民宿的小旅館。鶇兒為我們在紐約最後幾日能夠和他們在一起預定的。親家夫婦上月到紐約三日便是住在這裡。50美元一晚,應該很便宜了。

為不讓鶇兒分心,我們主動要求不需要接,自己搬去沒問題。其實即便打了車,過了東河,到了布魯克林,我們還是遇到找不到北的困惑。在這條不大的街上我們轉悠了好久,見到282的門牌都沒敢進,因為兒子開的路條上還另有一個地名,與眼前的對不上號。正在發愣,鶇兒英俊的面孔映在門內的玻璃上了,他帶笑地埋怨爸媽怎麼這樣笨。

爬上又長又陡的木樓梯,房東從樓梯口的屋裡閃身出來,突出的大眼珠藏在遮住半張臉的灰色連衣後背帽里。我發現他是個跛腳,不敢想像他與原來還是個鋼琴師。每個新房客來都要和他打招呼,他領我們走進的套間,和鶇兒夫婦租房的距離只需邁兩步,等於是門對門。房東順著公共客廳、開放廚房、衛生間、卧房一一介紹。鶇兒補充說,一共三間卧房,另兩間已分別租給一對荷蘭母女和一個捷克女孩。此刻她們都外出了。

上一客房留下的凌亂,房東解釋說請稍等,一會來打掃。

入住不急,正可以利用這時間佔領客廳的白色桌子,我還惦記上網校稿發稿呢。

果然不一會來了一個中年女清潔工,她勤快地換床單被單,清潔地板,包括公用衛生間,換上手紙卷(不過三家人消耗,不到一天又用掉了不少)所有該她管的,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四天來,我們這兩家鄰居,見面少之又少。頭一天捷克女孩回來了,很清秀,我們彼此禮貌的用簡單英文打了招呼。再見時天已很晚,她和一個男孩一起進屋,直到第二天午前。

唯一有點動靜的是那位短髮身材粗壯的荷蘭中年母親,她每天都會很早就在客廳打長的電話,像鳥語一樣的荷蘭語,反正我們也聽不懂。電話那一頭不知是她的娘家人,還是閨蜜。老伴說她是談生意,我看不像。而她的女兒卻起得很遲,起來就佔領衛生間,然後赤裸著粉腿遛回房間。

幸虧老外有早上洗澡的習慣,不會在晚上和我們爭廁所。

沒有一個房客在灶台上燒飯煮吃。我只拿過刀削過蘋果。

一天我看房客們都外出了,就掩上了大門,沒想到房東立刻以警犬般的速度衝過來制止,瞪大眼珠,擺著食指,指責我不該這樣做。他還去鶇兒那告了我的狀,有點小題大做了。

入住282的次日清晨,和預報的一樣,大雪又一次飄然而至紐約。一夜間,客房的後窗檯堆積厚厚的雪層。牆外有一圈黑色鐵欄杆,也落了雪,黑白對比,如同版畫。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有橙色的房子,樹木很多,樹掛很美,襯著灰色天空。

大雪紛飛的百老匯大街|彩鉛|2018年3月

百老匯大街冒雪趕路的人|彩鉛|2018年3月21日|紐約

百老匯大街282號後窗的雪掛|彩鉛|2018年3月21日|紐約

從兒子兒媳租房的窗外頻頻駛過的城鐵,今天已被紛紛揚揚的雪片包圍。搭車的行人在鐵橋上走過,形成黑色的一排剪影狀,我被激蕩,握筆的手都發抖了。

實在不好意思在兒子兒媳這樣忙碌了的早晨,我還惦記著畫畫,連抱孫子時都心不在焉。手痒痒,恨不得拿起本子畫兩筆。讓兒子忍不住甩了一句爸爸媽媽你們先別當你們的藝術家好吧。

由於暴雪,原想送我們去機場的弟弟腰疼,我們最終取消了最後一天去長島住一晚的計劃。又續交了房費,這次只收40美元。我們去長島轉了半天,吃了弟妹做的健康美食味,逛了一家舊貨店,看了大西洋的日落。返程天已很晚,誤了八點回紐約的火車。弟弟執意要開車送我們回布魯克林,我擔心他回家不安全,發微信讓鶇兒去找房東找間房留他舅住一夜。房東倒是同意,戀家的弟弟還是放棄了。

這個紐約雪後寒的夜晚,便成了我們姐弟分別的時間。

終稿於2018年4月14日

北京又一輪寒潮後。

雨住了,颳風了,太陽出來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一群文畫人 的精彩文章:

聖路易斯老城的藝術細節
什麼花是不老梅

TAG:一群文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