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的秘密
小小的短篇故事，希望您喜歡
路燈下的秘密
幸福路是藏在城市裡的一條小小巷子，因為老舊，狹小，很難與燈紅酒綠的街道融為一體。因此，大多數城裡人都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但小巷特別幽靜，一棟棟青灰色的老閣樓安靜地並排而立，長著綠油油爬山虎的磚牆緊緊挨著，那擁擠緊湊的模樣，像極了下課後急著回家，卻又不得不排路隊的小朋友。只待老師一聲令下，大家便輕輕一擠，莫名其妙拱出了一道彎彎曲曲的青石小路。
一盞乳白色的路燈就立在小路旁邊，它挺著細直的身軀，無論颳風下雨，都在太陽剛剛下山的那一刻準時亮起。忽閃忽閃過後，它便透過泛黃的燈罩仔細打量街道上所有生靈。
長期以來，它理所當然知道這裡很多的秘密，比如那隻叫榮譽的黑貓，其實早就與街上最大的老鼠達成了協議，只要不偷自家主人的東西，它是不會去抓的。再比如瘸腿的蟈蟈先生，一到夜晚就從青石版的縫隙里鑽出來，用拉鋸一樣難聽的嗓子主持某種宗教儀式，想讓折斷它腿的麻雀成為自己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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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住在街那頭的張小浩的秘密它一直沒猜出來，雖然這位弱不禁風的小男孩幾乎每周都要來一次，每次摸索著，呢喃著，孤獨地在燈下呆上一個多小時，但完全猜不透他為什麼要這麼執拗。
路燈常常想，自己能照亮街邊的每一個人，為什麼偏偏照不亮他的眼睛？自己能洞悉一切事物的靈魂，為什麼卻唯獨看不清他的心思？
也許是孤獨的張小浩完全不像十歲的孩子，他太安靜太沉默，既不跟同齡人嬉笑玩耍，又不跟任何人說話，臉上甚至連一點點變化的表情都沒有。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站在燈下，任憑臘黃的光芒灑在他紅撲撲的臉上，灑在他總布滿陰鬱的眼神里。
這天，一位打扮成魔術師的兔子經過這條小巷。路燈立即用閃閃的燈語讓兔子停留，希望它幫自己一個忙。
「兔子先生，等會星星都躲在夜雲後面的時候，有一位男孩會到我身邊來，他叫張小浩，個子矮矮的，總是喜歡在這樣天氣來我這坐坐。如果你願意的話，能不能跟他聊會天，我太想知道他的事情了。」
兔子甩了甩黑色的燕尾服，將高高的帽子取下，朝路燈鞠躬道：「雖然我急著趕路，但非常願意幫這個忙。你要我跟他聊什麼呢？」
路燈想了想說：「你就問問他，為什麼這麼孤獨。」
「好的。」兔子點點頭，重新把帽子帶上，一屁股坐在路燈身邊，開始等待這位叫張小浩的同學。
少頃，街的另一邊傳來了一陣「哆哆哆，哆哆哆」的聲音，兔子耳朵長，很快就分辨出是有人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
「是他嗎？」兔子抬頭問路燈。
路燈閃了閃，確認了來人正是張小浩。
不多久，這個神秘的男孩便走到了路燈邊——他似乎沒有看見另一邊的兔子先生，自顧自嘆了口氣，扶著燈桿坐了下來。
男孩很瘦，像竹竿一樣的身子上套著一件深色的小外套，大抵是外套太不合身了，在朦朧燈光下，毫無生氣的顏色顯得更加灰暗，看上去像被人隨手丟棄的乾癟癟的塑料包裝袋。
「你好！」兔子從燈座地前端繞了過去，主動站在了這位瘦弱的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嚇了一跳，趕緊扶著路燈站了起來。
「請問你是叫張小浩嗎？」兔子脫下了魔術帽子，將聲音故意說得輕柔可愛，或許這樣，就能讓這位膽小的小男孩不那麼緊張了吧？
小男孩卻還是一副害怕的表情：「我，我，你，你是誰。」
「我是兔子，一位路過這裡的魔術師。」
「兔子？魔術師？」
「是的！」兔子點點頭，把帽子重新帶上，從黑色筆挺的燕尾服里拿出一根細細的棍子，「我是一隻會變很多魔法的神奇兔子。」
張小浩抬眼看了看，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波瀾不驚笑了笑，然後靜悄悄地又坐會了原地。
兔子特別意外，第一次遇見不喜歡自己的小孩，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了半天，兔子收起了魔術棍，尷尬地坐在張小浩身邊：「你，你怎麼不喜歡我這位魔術師？」
「我沒見過魔術師，不知道是幹什麼。」張小浩低下頭，輕聲說道。
「你沒在電視里看過嗎？魔術師在舞台上，手一揮，變出很多很多匪夷所思的東西。」兔子又問。
「我沒看過電視，我家沒有。」張小浩聳聳肩。
「為什麼連電視都沒有？」兔子張大了嘴，「是，是因為買不起嗎？」
張小浩擠出一副冷笑：「不是，是因為媽媽不准我看電視，所以家裡連電視都沒有買。媽媽說，我的主要任務是學習，不要被花花綠綠的節目謎了心智。」
兔子咽咽口水，剛想再具體打探下，卻聽見小男孩用一種特別不信任的口氣問：「倒是在一些課外書上看到過魔術師的描述。不過，怎麼也不會是一隻兔子吧？」
兔子急了，忙從黑色的禮服里拿出魔術棍：「兔子為什麼不能成為魔術師？要不，我給你變個東西吧。這樣，你就能相信我了。」
張小浩眼珠子轉了兩圈，似乎有了點興趣：「是不是我希望你變的，你都能變出來？」
「是的，」兔子又把頭頂上的黑帽子取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說：「但我有個條件，如果變出了你要的東西，你得告訴我，為什麼想要他。可以嗎？」
張小浩點點頭，然後禮節性地笑了笑，開始說出了自己的需要：「要不，你先給我變一個鑲金邊的眼鏡吧，要大一點的，可以將整個鼻樑都罩起來。」
兔子眨巴眨巴眼，手舉著魔杖愣了半天，心裡直范嘀咕：這孩子真是與眾不同，不要玩具，不要遊戲機，卻要一副眼鏡……
「怎麼？變不出來嗎？我就知道你是冒充的！」張小浩沉下臉，緩緩地說道。
「不是！我……等等，這就變。」兔子急了，趕緊收起自己的思緒，右手將魔杖高高舉起，誇張地在空中畫了兩圈，然後朝左手上的黑帽子一指，待五光十色的光芒閃過之後，一個金框大眼鏡從裡面徐徐升了起來。、
張小浩完全被兔子先生誇張的表演吸引了，張大嘴巴一動不動，直到兔子先生將眼鏡遞到手上才緩過神，他連咽兩口口水，顫巍巍地問：「這個，這個是怎麼變出來的？」
「這回信我了吧！作為一名出色的魔術師，變個小東西還是輕車熟路啦！」兔子得意地摸摸自己長耳朵，接著話鋒一轉，問：「你得告訴我，為什麼要變眼鏡，還是一副這麼大的金框眼鏡。」
張小浩笑笑，將眼鏡鄭重地架在鼻樑上：「戴上眼鏡，或許就能看到家裡的一切。比如，媽媽系著圍裙炒菜時的忙碌樣，比如，我寫作業時焦頭難額的難受勁。」
兔子皺起眉頭，他實在有些跟不上張小浩的思路，支吾半天，嘆口氣說：「好吧，下一個變什麼？」
「嗯……」張小號端著下巴稍微思考了下，「變個手錶，不是電子錶，就是普通的那種銀色手錶，會滴滴答答響的那種。」
「我知道了，是機械錶！」兔子習慣性摸摸長耳朵，魔杖空中一划，一道五色光後，從帽子里拿出了一塊嶄新的手錶。
張小浩嘟著嘴，搖搖頭說：「這塊表太新了，不是我想要得。」
兔子先生瞪著眼睛看了張小浩半天，最終咬咬牙，再次驅動魔力，從黑帽子里拿出了一塊滿是黃漬的舊手錶。
「來，告訴我，為什麼要一塊這樣的手錶？」
張小浩高興地從兔子手中接過手錶，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小心翼翼戴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有了這塊表，就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啦。」
「很多方法可以知道回家的時間，為什麼非要帶一塊笨重的機械錶？而且還必須要舊的？」兔子顯然對這樣的回答頗為不難，他撇著嘴，連珠炮似地不停發問。
張小浩抬眼看了看兔子先生，報以溫柔的笑容，並沒有回答兔子的問題：「接下來，你能幫我變一雙亮亮的皮鞋么？」
兔子遲疑了下，聳聳肩膀，又開始揮舞魔杖。很快，一雙黑亮的皮鞋從帽子里冒了出來。兔子將皮鞋拎在手上，回頭看了一眼張小浩的腳，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哎呀，變大了，肯定不合腳。」
張小浩卻非常滿意，他搶過鞋子，興奮地套在自己瘦小的腳上，故意將鞋子踢的「蹬蹬」響，激動地說：「我就要這麼大的皮鞋，這樣，踢在地板上的聲音就更清脆了！」
兔子越聽越糊塗，這小男孩怎麼全是稀奇古怪的愛好啊？
似乎看出了兔子先生的疑惑，張小浩笑眯眯地解釋：「皮鞋的聲音越響，越能讓媽媽聽清。媽媽也就不會整夜提心弔膽啦！」
「好吧，」兔子聳聳肩，「我最後再給你變一個東西，你可要想清楚。」
「嗯！」張小浩點點頭，儘管臉上波瀾不驚，但清澈的眼眸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激動：「能最後給我變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嗎？」
「什麼？公文包？這可是我最後一個魔法啦！你真考慮好了？」兔子問。
「是的，我考慮好了。」張小浩沒有任何猶豫，「我要把我寫的作文，以及媽媽的照片都放在包包里。」
兔子搖搖頭，儘管內心疑竇叢生，還是認真地揮舞起魔杖，一點一落間，一款黝黑的公文包穿過五色光，從帽子里徐徐升起。
不等兔子先生反應，張小浩徑直走到公文包前，興奮地雙手抱起，吹落上面的灰痕後，有模有樣地提在自己右手上。
因為太高興，張小浩有些得意忘形，提著笨重的包包原地轉了幾個圈，半天才想起還愣在原地的兔子先生。
「哈哈，謝謝你，我的心愿都齊了！你真是一位偉大的魔術師！哦，不，偉大的兔子魔術師。」他說。
兔子竟有些尷尬，抓抓腦門，說：「這些都是簡單的玩意，你能喜歡是我的榮幸。」
「那……我可以把這些帶回家嗎？」
「當然可以，你要我變得，就是你的啦！不過，魔法就是魔法，過了12點，這些東西都會消失的。」
「啊？這樣啊？那我趕緊拿回去給媽媽看。」張小浩做了個鬼臉，朝兔子先生揮揮手，轉過身徑直往家裡走去。
兔子依舊是一頭霧水，看著戴著眼鏡和手錶，穿著大皮鞋，提著公文包的張小浩慢慢消失在遠處朦朧的夜色中，它無奈的嘟起三瓣嘴，抬頭對路燈說道：「我儘力了，但還是猜不透這位古怪男孩的想法。」
路燈閃了兩閃，用燈語的方式向兔子表示了謝意：「謝謝你，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
「你知道了？」兔子萬分驚奇。
「是的，我現在知道這位小男孩為什麼會不時來路燈下遙望，為什麼這麼孤獨了。」路燈閃閃說道，「他在等他忙碌的父親。」
「父親？」兔子愣了兩秒，隨即煥然大悟，那些眼鏡，手錶，皮鞋和公文包，確實是父親特有的東西——張小浩所希望的，不就是這些東西能提醒爸爸能回家與自己團聚嗎？
「希望他爸爸今天能早點回家！」路燈調高了自己的亮度，緩緩說：「孩子的路還很長，在爸爸的陪伴下，才會明亮……」
沒有什麼比一篇優美的童話能讓童年回味無窮，沒有什麼比一篇動人的故事能讓童年更加完整。而我能夠給你的，就是這麼一篇童話，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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