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話說

貳

那些以前說著永不分離的人，早已散落在天涯……

明月三五夜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看到待月西廂，聰明的你已經猜到我們故事的第二個女主人公了吧？對了，就是王實甫《西廂記》中的崔鶯鶯。

而依據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言：「《鶯鶯傳》者……元稹以張生自寓，述其親歷之境」、陳寅恪、林語黨兩位先生亦有言「《鶯鶯傳》（又名《《會真記》》）為微之自敘之作」，也就是說元稹就是張生。

而崔鶯鶯呢，鶯鶯者，雙文是也，自然是元稹正宗的表妹了啦。

據《舊唐書》卷一百六十六，列傳第一百一十六記載「元稹字微之，河南人，後魏昭成皇帝，稹十代祖也…父寬，比部朗中、舒王府長史，以稹貴，贈左僕射」…

「元稹八歲喪父。其母鄭夫人，賢明婦人也；家貧，為稹自授書，教之書學。稹九歲能屬文。十五兩經擢第。二十四調判入第四等，授秘書省校書郎。二十八應制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登第者十八人，稹為第一，元和元年四月也。制下，除右拾遺」。

大意為：元稹為北魏宗室鮮卑族拓跋部後裔，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十四世孫。元稹家族久居東都洛陽世代為官，五代祖元弘，官至隋北平太守，四代祖元義端，官至唐魏州刺史，曾祖元延景，為歧州參軍，祖父元悱官至南頓縣丞，父親元寬任比部郎中、舒王府長史。

八歲那年父親元寬因病去世，寄人籬下，母親鄭氏賢能知書，善於持家（白居易曾大加稱讚：「今夫人女美如此，婦德又如此，母儀又如此，三者具美，可謂冠古今矣」） 。親自教元稹讀書寫字。

稹性少聰敏，九歲就能寫文章，為儘快擺脫貧困，獲取功名，十五歲選擇投考相對容易的明經科（唐代科舉名目甚多，而報考最多的科目則為進士和明經兩科。兩科相比有難易之分，進士科難，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一戰告捷。二十四歲調判入第四等，授官秘書省校書郎。

《鶯鶯傳》的故事大體是說：唐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有一位姓張的公子，性格溫和，丰神俊朗（簡單地說就是元稹覺著自己就是看花動洛陽的陌上白玉郎，且有潘江陸海之才，嘖嘖嘖，你說這人得自戀成什麼樣啊），到蒲州遊覽途中，宿普救寺，于軍擾之中，保護遠房姨母崔氏一家，得遇貌比王嬙，才比文君的崔鶯鶯，二人互通款曲，卻又始亂終棄之事。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常服悴容，不加新飾，垂寰接黛，雙臉斷紅而已。顏色艷異，光輝動人。張驚」一個驚字告訴俺們其時崔鶯鶯雖然穿著常服，面容憔悴，不加修飾，於張生（為尊重原著，此敘述過程中，還是以張生講吧，大家可自行代入元稹）卻是美人只應天上有，不思量，自難忘……

「又誰能、月下待紅娘，傳音息」：既退，又覺心意難表，只有私下與紅娘言愛慕之意，紅娘讓其向姨母請求明媒正娶……

你猜他說什麼：「數日來，行忘止，食忘飽，恐不能逾量暮，若因媒氏而娶，納采、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乾枯魚之肆矣。爾其謂我何？」

意思就是說，從見到你家小姐之後，我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如果再按明媒正娶的禮數等上三個多月，我早成魚乾了！

天啦嚕，關鍵的關鍵是這事還有人信，你說誰呀，俺告訴你，紅娘，紅娘她就信了，而且她還告訴張生，我家小姐特別喜歡搞個文學創作啥的，你可以投其所好，寫點情詩啥的……

哎，真是防火防盜還得防紅娘呀，鶯鶯的這麼點小嗜好就被紅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免費送給了大尾巴狼（我聽見有人說，不帶這麼說人家元稹的，人家放現在怎的也算小鮮肉一枚，況且老祖宗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啦！好吧好吧！如果您是顏控，當我沒說，如果說君子，那就聽我下一段分解來聽了嚕……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大概意思是說十五日明月當空，我在月夜西廂等你，門戶迎風半掩半開，牆下花影浮動，想必是心愛的人兒來了）

張生有顏有才，幾首情詩便打動了鶯鶯鶯，於是鶯鶯托紅娘送此詩給張生，張生妙解詩中之意，半夜翻牆入鶯鶯閨房。一來二去，二人郎情妾意，情根深種，終於花好月圓。

然後的然後按童話寫應該是公主和王子從此以後過上了幸福的日了了吧……或是按唐朝的慣例把鶯鶯收個偏房呀納個妾呀什麼的，也還行吧？

可我們故事的主人公偏偏不喜歡按套路出牌，他說你們給的結局，他大寫的不服……

於是乎，便有了鶯鶯寫給張生的的信，摘一段來供大傢伙瞧瞧「花勝一合，口脂五寸，致耀首膏唇之飾。雖荷殊恩，誰復為容？……

自去秋已來，常忽忽如有所失，於喧嘩之下，或勉為語笑，閑宵自處，無不淚零。……

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無。……豈期既見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獻之羞，不復明侍巾幘。……

如或達士略情，舍小従大，以先配為醜行，以要盟為可欺。……

千萬珍重！珍重千萬！玉環一枚，是兒嬰年所弄，寄充君子下體所佩。玉取其堅潤不渝，環取其終始不絕。兼亂絲一絇，文竹茶碾子一枚。

此數物不足見珍，意者欲君子如玉之真，弊志如環不解，淚痕在竹，愁緒縈絲，因物達情，永以為好……。

千萬珍重！春風多厲，強飯為嘉。慎言自保，無以鄙為深念」。

哎，洋洋洒洒千言，述說兩人相遇，用捎來花勝口脂（大概是今天的頭飾胭脂吧），我卻不知妝成與誰看……

用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及司馬相如琴挑文君來表達欣於所遇；用「上言長相思，下言加餐飯」來述說自己無盡的相思和關懷……

哎，可憐的是她哪裡知道，對張生來說，所知已倦，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一切美好，皆成過往……

「清潤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銷初。風流才子多春思，腸斷蕭娘一紙書「。

這是張生的好朋友楊巨源（就是 「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那位）看了鶯鶯寫給張生的信以後作的《崔娘詩》，在好友看來，如此紅顏，人生得幾？既得之，夫復何求？

然張生卻雲「大凡天之所命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貴，乘寵嬌，不為雲，不為雨，為蛟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勝，是用忍情」。

意思就是說崔鶯鶯你長的也太好看了吧，大凡這麼美的人都是紅顏禍水，什麼妲已狐媚紂王、褒姒烽火戲諸侯了，我這德行不行，還是該咋的咋的吧……

聽聽，聽聽，說鶯鶯是「妖孽」呀？是不是驚掉下巴的節奏，還是羅隱他老人家說的好，這男人有事沒事就往女人身上找補，這不是扯呢嗎？

自個兒把國家玩完了，說是女人妖媚惑主，那敢問「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呢？

哎，愛你時，你那盛世美顏，忍淚佯低面，含羞半斂眉是可愛，不愛時，你越是風情萬種，越是禍害的根本，真箇是容顏未老恩先絕呀……

鶯鶯的故事就先說到這兒了，下一段我們該講講晚唐四位才女中最有名的薛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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