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史思明:兩個治家失敗的老豆
公元755年,一向不遵守經濟秩序的范陽安氏集團正式上市,公開挑戰大唐實業的市場主體地位。但沒想到接下來的七年間,原本實力強勁的安氏集團高層內訌不斷、幾經動蕩、風雨飄搖,最終分裂成若干小公司,被大唐實業一併收購。
首任董事長安祿山,「苦心經營」十幾年,硬是從個體戶干到了大老闆,可公司正常運轉才十五個月,就死在兒子安慶緒手裡,安慶緒自行繼承法定代表人,公司經歷第一次改組。安慶緒根本不懂企業發展戰略,安氏集團江河日下,總經理史思明打著挽救公司的旗號,糾集一幫公司股東,強行收購了安家股份,將安慶緒轟下台取而代之,公司經歷第二次改組。史董事長剛剛談妥幾筆大單,還沒鬆口氣,就同樣被兒子史朝義了結,留有餘溫的老闆椅上又換成了史朝義的溝子,公司經歷第三次改組。三次改組,第一次、第三次都是兒子反老子,雞仔坑老豆。
古往今來,兒子幹掉父親,幾乎都被認定為大逆不道;老子被兒子殺死,則被看作人生最最最最悲哀的事。同時,安慶緒、史朝義基本上是敗家子加窩囊廢,個人能力素質別說不能和自己老豆比,就是街邊的擦鞋匠,也比他倆多兩把刷子,所以安氏集團、史家企業迅速破產倒閉。
究竟是什麼導致了安家、史家的人間悲劇,原因當然很多,但有一個很重要,就是安祿山和史思明失敗的家規、家教、家風。
壹廢長立幼,自取亂焉。
在古代,上至天子、君王,中至公卿、大夫,下至地主、名爵,他們的家業、封邑、爵位,很多都是可以父子相承的,而這種相承一般是以正妻所生的第一個兒子「嫡長子」為繼承人,若父親剝奪嫡長子的繼承權而把該項權利傳給其他兒子,就叫「廢長立幼」。
三國時期曹魏謀士賈詡曾成功勸說魏王曹操,將世子之位傳於比曹植年長的曹丕,引用的論據就是「廢長立幼,取亂之道」。實踐證明,不按套路世襲,勢必造成嫡長子心懷不甘,其他兒子心有不服,進而各樹朋黨,爭權奪利,引發同室操戈,致使將祖宗留下的基業全部葬送。
安慶緒,安祿山的二兒子。由於安祿山為封疆大吏,按照大唐律制,嫡長子安慶宗必須作為質子身居長安。安祿山造反,玄宗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斬殺安慶宗,先出口惡氣再說。
(吳應熊:慶宗兄,咱倆的命咋恁苦哩?)
玄宗手起刀落,安祿山哭沒哭並不重要,但安慶緒心裡可是樂開了花,正好老豆已經稱帝,那就坐等傳位給自己吧。
眼看安祿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但絲毫沒有傳位安慶緒的意思,反倒經常讓四兒子安慶和隨身侍奉。安慶緒急了眼,這還得了,老豆現在是瞎子加肥胖症晚期,哪天突然桿兒屁了,安慶和隨時都可以DIY傳位詔書,到那時皇位肯定是老四的啊。不行,我得提前行動。至德二載正月,安慶緒聯合偽政府御史大夫嚴庄、安祿山貼身太監李豬兒,刺父篡位。
史朝義,史思明早年落魄時「瞎鼓搗」整出來的大兒子,雖然母親地位卑微、長相醜陋,不如史思明的真愛辛妹妹大戶出身、光鮮亮麗,但畢竟先與史思明造成了事實婚姻,屬於原配夫人。辛妹妹即使和史思明是自由戀愛,那也是小老婆,同史思明生的兒子史朝清按慣例是沒有大位繼承權的。為此,史思明也是費盡心思,從小就要求部下稱史朝清為「二世子」,動機一目了然。
史朝義本性馴良老實,最初其實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野心,無奈一直不受老豆待見,整天給自己交代一些急難險重且難以完成的任務,到期交不了賬就拿殺頭相威脅。沒辦法,本來在「皇位」繼承上就競爭不過「二世子」,那就自己搶吧,讓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裡。上元二年三月,史朝義發動兵變,搞掉老子史思明,自立為帝。
說實在的,安祿山、史思明這倆老豆肯定不喜歡研究歷史,否則不可能不知道袁紹、劉表「廢長立幼」的教訓。但這也不能全怪他們,當時出版的《三國志》畢竟太枯燥了,如果《三國演義》能提前一千年問世,老安、老史肯定不至於這麼無知。
貳養而不教,父之過也。
安祿山、史思明兩人能走上造反謀逆之路,那都不是「等閑之輩」。當年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就說他倆是怪才,用好了能辦大事,用不好也能惹大事。不得不說,倆老豆在搞政治、謀軍事、拉關係、玩詭計、耍無賴上很厲害,一般人還真比不了,說他倆是「精細鬼」「伶俐蟲」一點都不為過。
安祿山是玄宗最寵幸的外臣,是李林甫最提攜的官僚,也是楊貴妃最疼愛的乾兒子,地位僅次於舅舅楊國忠。不論名譽、財富、地盤,玄宗能給的都給了。再說史思明,不僅同樣深受玄宗賞識,還博得了老狐狸安祿山的充分信任;另外,史思明打仗也是一把好手,當年在河北,除了郭子儀、李光弼,其他武將都不是他的對手。要不是倆人的好兒子鬧事,說不定還能擠出不少壞水。
反觀小安、小史,雖然是安祿山、史思明的兒子,但論軍事素養、領導藝術、陰謀詭計,連孫子輩都達不到。安慶緒在位近兩年、史朝義在位近三年,基本沒有什麼出彩的政績,在部屬眼中也毫無威信,發動的幾次大戰役都慘敗收場,整天不是撤退,就是逃命,一點帝王的樣兒都沒有。
老豆英雄兒狗熊,錯通常不在小熊,老豆一定有育人之過、失養之責。安祿山、史思明作為老豆,在對待兒子安慶緒、史朝義上,思想上缺愛心、培養上沒耐心、生活上欠關心,特別是過於偏愛安老四和史老二,更讓安慶緒、史朝義羨慕嫉妒恨,終於釀成惡果。
叄上樑不正,下樑歪矣。
《新唐書》曰:「祿山、思明興夷奴餓俘,假天子恩幸,遂亂天下。彼能以臣反君,而其子亦能賊殺其父。」
家長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也是孩子終生的老師,在孩子成長的過程里,父母的所作所為對孩子的影響至關重要。
安祿山、史思明都是社會最底層的窮苦孩子,先前因為種種機緣,謀求了適合自己發展的平台,後又通過個人努力,干出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在開元盛世,武將大多無用武之地,番將則更不被人重視,像安祿山、史思明這樣被玄宗如此寵幸的例子少之又少。如果安、史能夠安分守己、善始善終,不說別的,其列傳在《新唐書》的順序至少往前排一百位,絕不會攤到倒數第三篇。怎奈兩人侍寵而驕、居安思亂,走上了造反的不歸路。
造反前,安祿山、史思明工於心計,擅於忽悠,哄皇帝、騙朝廷、唬外番、陰同僚,正人君子均以與其同朝做官為恥。造反後,安祿山、史思明放縱賊兵搶殺奸掠、毀人宗廟、掘人墳墓,天下均視其為妖魔魍魎,人人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
不僅如此,安祿山凌遲處死忠良顏杲卿,瘋狂屠殺兩京子民,大肆淫亂唐朝宮室;史思明杖殺故人烏知義的兒子烏承恩,謀殺結義兄弟安祿山的兒子安慶緒,都把自己定格在了人倫道德的對立面。可別忘了,安慶緒、史朝義可都在你們身後默默看著呢,跟你們學得快著呢。
老豆不仁,兒子不義。面對皇位的誘惑,倆兒子都選擇了背叛謀逆;面對天下的蒼生,二偽帝都選擇了殺伐戕戮。最終,加快了自身滅亡的速度,敲響了亂臣賊子的喪鐘。
安祿山、史思明這兩個光屁股一起玩大的好基友,經歷相當、性格相似、愛好相同、臭味相投、結局相仿,看似巧合,實則必然。兩人可曾想到,就在自己為亂天下、喪盡天良的同時,禍根早已埋下,命運早已註定,正可謂「事之好還,天道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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