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石黑一雄小說的重要元素

作者：林微雲

石黑一雄、拉什迪和奈保爾常被拿來相提並論，他們被稱為「英國文壇移民三雄」，可石黑一雄的文學跟移民並沒什麼關係。石黑一雄是繼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一郎之後，第三位拿到諾貝爾獎的日本裔作家。論名氣和小說銷量，他或許比不過村上春樹，可瑞典文學院認為他的「小說以巨大的情感力量，揭露了我們與世界虛幻聯繫下潛藏的深淵」。

出道30多年，到目前為止，石黑一雄的作品只有8本，但讓人驚嘆的是每一部小說的設定和主題都不相同。日本情愫的《遠山淡影》《浮世畫家》，純英式的《長日將盡》，科幻小說《別讓我走》，再到奇幻小說《被掩埋的巨人》，國際主義的視野、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和文學創新能力讓人為之欽佩。在NHK電視台的紀錄片中，石黑一雄說他都是先找好主題，然後再去尋找適合這個主題的框架，確定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再針對設定和主題，查找資料進行研究，然後才開始寫作，所以他的寫作過程都比較漫長。他努力的效果很驚人，寫日本往事就日式風情濃厚，寫英倫故事就是純粹的英倫風，就算寫科幻小說也是冷冽的科幻風格，奇幻題材的《被掩埋的巨人》就以著名的亞瑟王和圓桌騎士傳奇為背景。

回憶是石黑一雄小說的重要元素，他非常擅長運用主角的記憶拼圖來書寫故事。無論是處女作《遠山淡影》，還是獲得布克文學獎的成名作《長日將盡》，都是通過拼寫出主角的記憶拼圖來結構故事。在《被掩埋的巨人》中，回憶依然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由於惡龍的迷霧，個體記憶和集體記憶都喪失了，集體記憶是指部族之間由於對戰爭仇恨的記憶喪失帶來了短暫的和平，所以惡龍的迷霧也有一種類似意識形態控制的寓意。對個人來說，喪失了對往事的記憶，既記不起往日的歡樂也想不起往日的悲傷、憤怒和背叛，個人之間的關係也因為記憶的遺失，變得相處融洽，老夫婦埃克索和比特麗絲就因為對曾經的背叛和傷痛的遺忘，認為彼此之間的夫妻關係很牢固。在故事最後，當惡龍被籠罩，往事的迷霧逐漸消散，曾經以為忘卻的往日真相和傷痛一一顯露，一切又將如何？

《被掩埋的巨人》呈現出了一種寓意深長的國際主義視野，我們不妨設想，小說中的故事如果發生在盧安達，互相仇視的部族就是胡圖族和圖西族。世仇的原因或許已經不可考，但古老的仇恨仍在繼續，最終往往免不了以戰爭和大屠殺來終結，以一方的勝利和對往事的忘卻換取短暫的和平。就個體而言，埃克索和比特麗絲的愛情也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樣完美，當往事的回憶恢復，曾經的背叛和暗影浮現，他們的愛情是否仍能像他們以為的那樣牢固？石黑一雄提出的問題是面對被掩埋的記憶，我們是要直面黑暗，不斷地追問真相，結束仇殺，還是遺忘所有的仇恨，換取短暫的和平和虛妄的美好？（林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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