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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芳草街的姚小蒴,弄丟了某人

離開了芳草街的姚小蒴,弄丟了某人

文/梅吉

1

2007年的時候,姚小蒴家在樓下開了一家米粉店,五塊一碗的粉,還有牛肉或者牛雜。她每天得去幫忙,收錢或者洗碗,面對破皺的紙幣,蠟黃的油垢還有輕佻浪蕩的食客。那時候,她的眼神很靜默。

她一直想要離開芳草街。雖然這條街有一個很芬芳的名字,但這條街是一條臭名昭著的街,一家挨一家的,全是粉紅色的洗頭店,門口坐著的是三三兩兩搔首弄姿的女子,充斥著濃烈的脂粉氣。有時候她們會站在門口大著嗓門喊,粉妹,來碗粉。姚小蒴就是粉妹,她厭煩這樣的稱呼,就像厭煩生活在這條街上一樣。這裡是城中村,像隱藏在繁華鬧市中的一條水渠,有點臭。

米粉店的斜對面有一家小小的副食店,是許震家的。有時候他會來粉店吃粉,臨走的時候也不打招呼直接放上三塊錢在桌上,多出的五毛錢說不出究竟,只是她喊他的時候,他的背影卻是走得更加急了。他們幾乎不怎麼說話,偶爾在大街上遇到,她會碰到他的目光,帶著一些笑意的目光,而她,也只是靜靜地低下頭去。姚小蒴對這裡的人,這裡的事都帶著疏離感。

彼時,是姚小蒴的16歲,和母親妹妹一起生活。

有一次姚小蒴收錢時收到了一張百元假鈔,她去退的時候,對方非說她換了一張。姚小蒴的臉漲得通紅,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顫。一桌子的男人,顯然是吃定了她,這在芳草街來說,太正常不過了,地痞流氓,正經做生意的人怎麼惹得起?姚小蒴她媽走過來,想要息事寧人,但他們卻要讓她找零錢來。爭執的時候,姚小蒴被其中的一個男人一掌摜到地上,她的臉就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是那個時候看到許震衝過來的,他的手裡提著一個酒瓶子然後啪一聲砸開在桌沿。他的眼睛像要噴出火來,他舉著酒瓶子對那幾個男人說,滾!他們不怕他,因為許震也還只是一個少年的模樣,他們奪下他的酒瓶子,對著他拳打腳踢。

姚小蒴突然就啞了聲,她喊不出來,只是木然地看著他。她恨芳草街。

那以後,姚小蒴家的粉店再也沒有人敢來鬧事了,因為許震開始和芳草街的流氓混在一起。有一天,姚小蒴在街口碰到許震的時候,他簡單地說,平安夜,我約你。

她的手搭在書包上輕輕地握了一下就鬆開了,她說,不。

其實姚小蒴是隱約知道的,知道許震為什麼會去做流氓,因為她們孤兒寡母的,太需要一個男人的保護了。他還是一個少年,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來讓他強大,他只能用這樣一種偏激的姿態。

2

2012年的時候,姚小蒴大學畢業,但她還是沒有離開芳草街。母親病了,妹妹還在上高中,粉店終於關了。她下班以後得回家做飯,收拾家務。空閑的時候,她會坐27路,繞著一環一圈又一圈。她的心好像沉在河堤,壓抑得厲害。

這麼多年了,她的生活卻一點也沒有改變。她在一家廣告公司里做文案,十個策劃也許會通過一個。她還這樣年輕,卻覺得皮膚已經衰老了。

許震也在芳草街,他沒有讀大學,也沒有再做流氓了,他在芳草街一家汽修廠做學徒。姚小蒴下班的時候,他就站在捲簾門前不緊不慢地抽煙。算起來,他們已經認識好多年了,但他們一點也不熟。其實姚小蒴一直都記得,記得許震拿酒瓶衝過來的樣子,記得他倒在那些人拳腳下的樣子。心裡是暖的,但面上是冷的,是她太偏執了吧,總覺得會離開,所以不想和舊人,舊事有關聯。

羅子筠是姚小蒴廣告公司的客戶,她要為他們公司的產品做一個廣告策劃。一屋子的人在辦公室開會,姚小蒴彎身去撿一支筆的時候,突然胸口的紐扣爆開了。是七月,只著了一件襯衣,她只能用手捂住胸口的兩片衣服,又羞又急。會議結束,她磨蹭到最後才出去,又碰到羅子筠,他說,我有一枚別針,你先扣著。

只是一枚別針,卻在手指觸碰的時候多了一些意味深長。

同事說羅子筠是鑽石男,家世優渥人品優良,長得也出眾。那段時間,姚小蒴和他見面的時候也會有些恍惚。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傳說里那個王子吧。

3

姚小蒴第一次坐羅子筠的賓士車回芳草街的時候,就被許震看到了。她其實是不願意讓他送回來的,因為不想讓他知道她住在芳草街。這一條街好像是她的恥辱,那些灰暗讓她覺得,她自己也水洗不清。

姚小蒴下車的時候,許震就站在捲簾門前吸煙。她走了幾步再回頭的時候,許震就不在了。她的心裡突然有些失落,說不清。

有天,母親在上衛生間的時候突然摔倒了,姚小蒴想要扶起她抱起她,可她的力氣太小了,她只好站在二樓的窗戶朝對面的副食店喊,許震,許震!

她驚慌失措,已經完全失去了主張。她的腦海里突然只有他。他家一直開著副食店,他在夜裡會替他爸守店。

謝天謝地,許震他在。他從店子里出來的時候,姚小蒴的眼淚就淌了出來。她說,你快來,快來幫幫我!許震從街對面奔了過來,到底是男人呀,他那麼利落地就背起了她媽,還囑咐她,帶一件外套,外面涼。

到醫院後,許震去辦手續,去拿葯去交款。他好像一枚定海神針,讓姚小蒴的心裡安定了下來。

母親的暈厥是因為美尼爾綜合症,不太嚴重,但要住院觀察。

天蒙蒙亮的時候,姚小蒴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再醒來,發現頭竟然枕在許震的手心裡。因為椅被硬,她的頭枕過去的時候,他的手就托住了。她的心突然哽咽起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的,但是,他們為什麼會在芳草街遇上呢?她一心一意的想要離開這裡,她想要一種更健康更明亮的生活環境,而只是修理工的許震,家裡只有一個副食店的許震,還是讓她,無法靠近。

那天下班的時候,姚小蒴竟然看到許震在公司的樓下等她。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靦腆,他說,這是客人的車,我試車順便經過這裡……

也是一輛賓士,和羅子筠那輛的款式一樣。姚小蒴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上去了。他從后座上拿了一把玫瑰,他說,送給你。

姚小蒴抱著玫瑰的時候,車過了一個紅燈,又一個紅燈。她的內心很糾葛,很複雜。她知道他好,可他是她想要的那個人嗎?明明就不是,但她為什麼會覺得這樣憂傷呢?

她下車的時候,沒有回頭,也沒有帶走那束玫瑰。

4

2017年的時候,姚小蒴終於做到廣告公司策劃部總監的位置。她終於離開芳草街了,那條龍蛇混雜的街。她在春熙路的蜀都花園按揭了一套電梯公寓,小區的環境很好,帶游泳池和健身房。陽光很好的時候,她就坐在小區的鞦韆上,晃來晃去。

她和羅子筠已經交往三年了。他沒有求婚,她也沒有太著急著嫁。他們只是一個星期見一面或者兩次。羅子筠很滿意這樣的姚小蒴,不黏人,很獨立,對於他的一些事只要不過火也就不會不依不饒。這正是一個鑽石男想要的狀態。

姚小蒴從搬來這裡後就再沒有回過芳草街了,有時候會在公司15樓的落地窗前看到樓下的男人,但她卻始終沒有下去過。是許震,他們之間永遠都那麼遠,但他好像一直都在那裡,在那裡漫無邊際地等著她。她以為裝作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她是那個軸點吧,而他就是那個沿著半徑距離的圓。

只是,他的執著,在她越來越成熟的年紀里,就更覺得彌足珍貴了。

姚小蒴在這一年有了自己的車,雅閣。一半公司的福利,一半自己的積蓄。她的生活環境看上去越來越好了。

是在超市門口遇到許震的。他穿著白色的襯衣,卡其色的西裝褲,英俊而挺拔。姚小蒴的心突然缺了一個口子,很疼。

背景很喧鬧,她聽到自己輕輕地念一個名字,許震。他的臉上有些驚喜,他說,姚小蒴,很久沒有見了,你都好嗎?

他們就站在超市門口,她有很多的話,急急地想要衝撞出來,卻又發不聲來。然後一個女孩走過來,她把手裡的袋子交給許震,她說,我買了你愛吃的粉,回去做給你吃。

很多年了,姚小蒴都不再吃粉了。

5

2017年最後一天,已經足足26歲的姚小蒴又升職了。她坐在偌大的辦公室里發了很長時間的呆,然後她的電話響了,她聽到一個女孩說,我懷了羅子筠的孩子,你把他讓給我吧!

她把電話扔到垃圾桶里,她想,這就是她挑的男人!這個鑽石一樣的男人,真的是八箭八心一樣的璀璨呀!

她開車,繞著一環,一圈又一圈,像幾年前她坐在27路上繞圈一樣,內心都是彷徨。她的車追尾了,然後她開始坐在路邊嚎啕大哭起來。

她想,她終於知道她逃避的理由了。要離開芳草街的決心,不過是因為她那麼害怕地去喜歡一個芳草街的男人。她害怕像她的母親一樣,嫁給一個芳草街的男人,一輩子就被困在其中了。可是,她在逃了那麼久以後,發現自己還在原點。她喜歡那個為了保護她而做流氓的少年,喜歡那個穿著滿身油污衣服依在捲簾門前等她下班的男子,喜歡那個用手心托起她的男人。

她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她說,去芳草街,我要去芳草街!

的士停了一個紅燈,又一個紅燈,終於是到了芳草街了。

但是她赫然地發現芳草街已經不一樣了。那些粉紅色的洗頭房已經沒有了,修了樓,修了小區,建了商場。

這個城中村終於變成了都市的模樣了。但是,它,那麼陌生,那麼遙遠,那麼不真實。副食店呢?汽修廠呢?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呢?

姚小蒴的心,沉了又沉。

她真的知道自己的愛情了,因為,當她的車撞向另一輛車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她看到了許震,那個時候,她只看到許震。原來,他一直都在她的心裡,一直都在。

只是,當她回到芳草街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這一次,他走得很遠,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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