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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涵de小說《歸僑》

《 歸 僑 》

飛機在跑道上平穩滑行,張一山此時心跳加速,手心裡全是汗,他正努力剋制著想要蹦起來的慾望。這片土地,他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此刻卻再也抑制不了心裡的激動,聲音顫抖著念叨:「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機場沒人接機,他知道,可他就是莫名地期盼著。這一晃已經過去四十多年了,家裡也早沒近人了。想到這兒,他一陣心酸,眼前呈現出娘的眼睛,那雙永遠都漾著春風的眼睛……

不好驚動別人,他只想偷偷看一看,看看那個帶給他生命、帶給他溫度、帶給他疼痛的地方。哪怕一眼,一眼就足夠,足夠他寬慰這一生。

近了,更近了,已在車上的一山,隨著家鄉的臨近,往事卻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我天天出工,倒欠大隊工分,一定是他媽你搞的鬼!」瘦小的一山在大隊部瞪著牛眼,沖著五大三粗的隊長吼著。

累死累活地幹了一年,不但沒錢拿回家,反倒欠了隊里的,這種結果讓他難以接受,尤其生殺大權還落在老找他茬的對頭手裡。

「你他媽嘴給我乾淨點!怨老子?你也夾著個屌,一天到晚卻抱不了一根壟。要怨,就怨你那個雜種爹,沒把你揍好!」

一聽他提起爹,提起那個來不及看自己一眼,從小就沒庇護過自己,又使自己備受欺凌的爹,一山只覺得一腔血都湧上了頭,他順手抄起板凳,一個冷不防,砸在了大腦袋上,眼見著血「刷」的一下,淌了下來。一向頤指氣使的隊長,只覺得頭上溫熱,看著手上的血,暴跳如雷,「你他媽找死!」可還沒等他掄起拳頭,就像一截木頭直直地栽了下去。

一山這時早嚇傻了,一個本家叔推了他一把,用幾近蚊子的聲音催促他「快跑!」他這才如夢方醒,腿肚子哆嗦著,往家跑去。

娘慌手慌腳地收拾了幾件衣物,拿出僅有的幾張毛票,又從箱底兒掏出陪嫁的銀鐲子,一把將他推出了門。

娘知道,傷了官家人,可是重罪。也就在他離開不久,警察就找上了門。

倉皇逃離的一山,猶如一隻喪家犬,夜行曉宿,他為了生存,先後幾次下過黑煤窯,又通過蛇頭,偷渡去了香港,後來輾轉到了台灣。其中艱辛自是不能一一訴說,卻也是一把心酸淚,孤帆淪落人。

他沉浸在悲傷的漩渦里,一時難以自拔,思緒就像一股溪流左突右撞,尋找著突破口。他一會兒想自己,一會兒又想娘,娘最終在生與死的路口,是不是不止一次掙扎過,要等他回來,再看他一眼?這也是他回來的原因,他要給娘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交代。

傍晚時分,下了車的一山,站在早不是原來破爛村子的路口,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這時,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從停在路邊的車後鑽了出來。

一山大喜,「小朋友,你知道張寶林家嗎?」

「知道,我領你去。」小孩丟丟秋秋領他到了一戶門前,朝裡面大喊,「寶林叔,有人找!「聲音剛落,從裡面走出一位黑紅臉膛的漢子。一山一看就知道錯了,讓自己躲禍的本家叔和自己同齡,如今早就是近60歲的人。

中年漢子疑惑地開了口,問明後,向相隔不遠一指:「那院!」然後就轉身進了屋。

敲響大鐵門,一張年老卻紅潤的臉出現在眼前,一山仔細辨認,眉眼依稀還有點原來的痕迹,於是一把抓住對方,激動地喊了聲:「叔!」緊接著聲音就哽咽住了。

「你是?」對方猶疑地打量了他片刻,才問道。

「我是一山,張一山啊。」

「一山,是你?」老人不可置信。

「是我,叔。」

「你可回來了……」老人瞬間老淚縱橫,「你娘臨了還盼著你,眼睛都沒閉上啊!」一山這會兒更是泣不成聲。

「來,別在這兒說,進屋。」情緒稍穩後老人拽著他進了屋。叔侄倆久別重逢,嘮了很久,這才聽一山說:「叔,我這次回來,一:是想看看娘的墳;二來……」

「這月前咱們才聯繫上,今兒到家了,甭著急。我先叫大鵬去鎮上整點海鮮,咱爺倆邊吃邊嘮。」老人接過話茬。

「不用叔,來回挺遠,隨便弄點就行。」一山推辭著。

「外道啥,你兄弟有車,來回也快。」老人微嗔。於是一山不再客套。

很快飯菜上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人接過話頭:「你說你要賠償李富?」

「嗯吶,叔。那次隊長他傷得咋樣,現在條件好不?」

「沒咋地,就住了幾天院。現在,條件不太好。先前土地承包那會兒還不錯,他包了地種水稻,誰曾想去年一場大雪,賠了。」老人邊說邊感慨著。

「我給他兩萬,叔:你看行不?」一山徵詢著。

「不好說,那老小子現在缺錢。」 兩人就這樣聊著,一直到深夜,方才安歇。

第二天,一山和他叔來到了李富家,一座兩層小洋樓,內里裝修不豪華也不簡約。

當兩人說明來意,李富看著眼前那摞錢,臉卻變了色。

「李叔,您大人大量,原諒小子,這點兒錢算我賠償您的損失。」 一山小心翼翼地說。

「對對,我說老夥計,當年孩子小,不懂事,傷了你,這不,人家大老遠回來,你要是覺得少,讓他再添點。」一山叔急忙打圓場。

「放屁!」李富一張老臉漲紅著,罵了聲。

「李叔、李叔,您別生氣,你說咋辦,俺聽您的。」一山趕忙說。

李富聽了,這才顏色稍緩,「你小子下手忒狠,老子頭上現在還有疤呢。」他說著用手摸了摸頭頂。「你賠俺,咋賠?你娘老子還是我幫著抬出去的呢。」

「李叔,您的大恩大德我永遠記著。您地里遭了災,讓侄兒幫幫您。」一山趕忙說,「如果不夠我再添點。」

「你他媽的再這麼說,老子就把你踢出去!」李富驟然變臉。「雖說咱受災了,可咱國家給咱貸了款,除了糧補,還補償了一部分,今年又免費給咱翻了地。」他說著說著聲調里就起了波瀾:「如今是再不好過,也比原來好過了。」他剛說完話鋒卻突然一轉,「你小子要真想賠償我,那就多拿點!」

一山聽後心裡一沉,隨即又下決心似地說「行,您給個數!」

「聽我說完。」李富橫了他一眼,「咱村娃都在鎮上上學,我聽說學校缺電子教研室,你要有心,就幫他們建一個!」他邊說邊看一山。

一山沉吟了一下說,「行。叔,我同意。可是您……?」

「我什麼,你就是有罪,也過了追責期。況且鄉里鄉親的,那時候也不過是窮給鬧的。」接著他又語重心長地說:「你呀,也這個歲數了,別老飄著了,葉落歸根,回來吧!回來和俺一起看著——咱們的好日子!」

「對對,一山,我看你老李叔說的不差,千好萬好不如家好啊!」寶林叔附和著。

「其實我這次回來,就不想走了,可我也得先讓老李叔原諒我啊……」一山望著兩位叔叔真誠地說。

「你他媽夠鬼的啊!」李富笑著罵了句,隨後語調又有些黯然:「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只可惜,你娘老子沒看著。」 屋裡一陣沉默。「你去你娘墳上告訴一聲,好叫她安心。」不久,李富又打破了寂靜。

「好,一會兒我來請你老去飯店吃飯!」一山高興地說道。

「去飯店還用你請?俺家二丫頭在鎮上開火鍋店,咱去那兒吃。」李富笑著說。

「那我讓俺家大小子開車送你倆!」寶林叔接道。

「你老小子不去,我看看?不用送,咱有車。」李富沖寶林叔擠了一下眼睛。

「什麼車?我來開!」一山順嘴問了一句。

「他那車不是壞了嗎?」寶林叔心裡納悶,一臉費解。

「收割機!」李富得意地說。

「啊?哈哈哈,收割機呀……」三人不約而同的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像一串串珍珠,蹦著跳著飛過了院牆,揮灑得到處都是。

【作者簡介】: 鄧涵: 鄧春珍,鳳凰于飛。中華詩詞學會會員,黑龍江省詩詞學會會員,黑龍江省楹聯協會會員,北大荒作家協會會員,佳木斯市作家協會會員,富錦文學協會理事,富錦詩詞學會會員。曾在《三江抗戰文集.燃燒怒火》《富錦文學選集》中有作品收錄。作品屢見於《卧虎泉文藝》及《卧虎泉詩詞》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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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授權發布,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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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趙國春、魏廣悅

袁炳發、於德北

林靜(美籍華人)

總編:沉默//主編:王小島//執行主編:雨霏//責任編輯:鄧涵

法律顧問:王俊全;黑龍江省東風律師事務所主任。

註:文中插圖由作者提供之外均取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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