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父親與我
父親年紀大了,然而言談之間,卻依然保持著一股精氣神,雖然經歷了不少滄桑,仍然成熟穩重,不因物喜不以己悲。歲月使他的頭髮漸漸變得花白,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霜,然而這層層疊疊的霜里,卻不知多少是為了自己,多少是為了家庭,多少是為了生計,多少是為了喟嘆。那一聲響徹心扉的喟嘆和秋霜,那一份忐忑波動的思緒。
去年還是很感謝父親,畢竟在我病情最為嚴重的一段時間內,父親的出現給予了我極大的幫助,就醫,聊天,陪我做心理諮詢;各方面的點點滴滴,匯成江海,中間夾雜著一些或許是溫暖的色彩,又很快在水分的稀釋下散為一片一片;我像個快要溺死在海里的孩童,因著這一片一片溫暖的色彩,才勉強獲得了離開地獄回到人世的船票。撥開重重的絕望和紛擾,這才漸漸把自己的心靈收拾得稍微乾淨了些;若沒有父親那雙大手,那個臂膀,我怕是還要在那無窮無盡的煉獄中受冥火鎖鏈之苦。可能是哈里斯想要把自己的地府打造成為幽雅而博學之所,故而希望讓我早點去那黃泉道上,奈何橋邊,去和他一起建設偉大的地府世界;我那時神情恍惚,無喜無悲,幾欲尋死,總算還堅持得住;現在想來,若那麼輕易就棄了這一幅好皮囊。棄了這花花世界,實在有些惋惜;感謝父親,陪伴我的那些歲月,彌足珍貴,深深嵌刻,我身體的每一份骨架和肌肉里;我這骨架和肌肉,以後該是會更堅實了吧。
就像父親理解不了我生病的真實感受,每一次發病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我同樣理解不了父親在牢獄裡的生涯是怎麼度過的,只聽得隻言片語說他一直在管理其他的囚犯生產製造天堂傘,其餘零零,再不可知;我同樣理解不了父親為什麼會在我還不記事時因著小三插足而果斷拋棄了母親和我。兩代人,恩恩怨怨;兩代人,落落大方。
偶爾會想到朱自清背影里的片段,也會想起蔡崇達在《皮囊》里所描繪過的那個曾經絕望、曾經振奮的父親;我會想如果當年父親沒有拋棄我們,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的,是否可能在未來不會承受這麼多坎坷;然而這一切終究都是個未知數,天未知地未知人也未知;我又能做些什麼,不過是繼續讀書繼續思考繼續生活罷了。
今年的任務很艱巨,考研、讀書、研究心理學來幫助自己逐步恢復心理健康、研究護膚......一大堆零碎的嶄新的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以極不規則的姿勢拜訪在我眼前,以極傲慢的姿態俯瞰著我,斜睨著我,彷彿在說:「金輝你不行,你做的事情不會有結果的。」或是:『認命吧,你沒有這個能力,你只能永遠生活在你的comfort zone里,做你的溫馨的小詩人,終究只是個無用的靈魂罷了。「可惜,高四的時候,我在翻閱一本雜誌時看到了對復旦學子的評價,」自由而無用的靈魂』,我想,這應該是我所喜愛並且會持續保證追求下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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