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生命遊歷
失去基本能力時，方懂得生命的神奇
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場手術。
躺在手術台上，身上綁著插著各種我搞不清是什麼的儀器，絲毫沒有恐懼，只是急不可耐地期盼著醫生儘快來將我麻醉，這樣就不必再忍受腹部襲來的陣陣疼痛。
再次清醒時，感受到病床在移動，耳畔傳來醫護人員的聲音，讓我別睡過去。我突然意識到手術已在我毫無知覺的時候結束，為什麼不能睡過去？如果睡過去我會死嗎？腦海中一閃而過淡淡的疑惑。
接著就是被小心翼翼地放回病床上，身上接著氧氣管和心電圖儀器，無法移動，說話都沒有力氣。事後看到照片，驚嘆自己竟可以如此脆弱，那時的生命，看起來不堪一擊。
但我也感到生命竟如此充滿力量。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身體能力明顯在自然恢復：從最初在床上翻身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到可以撐著腰步履蹣跚著下地行走，再到可以談笑風生行動自如，從最初乾渴難忍卻因為沒有排氣不能喝水，到終於可以喝米湯和粥，再到可以吃面吃菜吃水果……不得不說，那種從無到有，從不能到能的感覺，真是太幸福了。
「從來沒有如此期待排(la)便(shi)和排(fang)氣(pi)」 我自嘲著，也感到以前從來不會在意的這些身體能力竟是如此可貴。
有些東西，我們真的很難發現它是一種特別的擁有，但失去的時候，我們才驚覺原來原來它一直在，而且很重要。譬如空氣、陽光、水這些無形支撐我們活著的元素，譬如呼吸、行走、飲食這些大部分人生來就擁有的能力，譬如親情、時間……
「你要是說不出沒有的是什麼，你怎麼斷定它沒有？你要是說出沒有了什麼，什麼就已經有了。」史鐵生在《病隙碎筆》中這樣寫道。
「意志可以忍受疼痛，但身體是不會騙人的」
記得這次闌尾炎之前肚子也疼過，但輕微的疼痛忍忍就過去了，根本沒有放心上。甚至3月30日深夜，肚子再次疼痛，我也只是當成身體對不要熬夜的間歇性提醒，並沒有引起重視。直到4月1日疼了一整天的不適，再到晚上急診打完點滴回家後在床上翻滾不停，加上4月2日早晨再次去醫院輸液卻並無緩解，我才終於意識到應該對此引起重視。
很多次不適時如海都建議去看醫生，但我卻認為這麼小的事實在不必麻煩跑去醫院浪費時間和金錢，而且這種疼痛是在忍受範圍內的。
「我是不是意志力太弱了，如果我再堅強一點，這是不是根本不算疼痛？」每當我感到疼痛，我心中常常有個這樣地聲音在拷問自己。
到底什麼算真正的疼痛？怎樣的疼痛才需要引起重視？有沒有標準來確定呢？我充滿疑惑。
（圖片來自網路）
在醫院的時候，看到一張有趣的說明圖，用各種面部表情來體現不同的疼痛狀態，幫助我們區分等級，看起來非常有趣。我也發現，其實疼痛是一種複雜的生理心理感覺，所以或許無法通過絕對的生理測量去確定。
那如果一個從小被教育要堅強的孩子，會不會就像我一樣懷疑自己，從而忽略甚至否定身體和心理的感受？
想想便覺得很可怕。我想，教育還有重要的部分，是從小幫助孩子去聆聽身體的信號，並能尊重和接納內心的感受。
「意志可以忍受疼痛，但身體是不會騙人的。」如海說。突然就想起《讀心神探》里主人公常常說的，心會撒謊，但身體不會。
「生病也是生活體驗之一種，甚或算得一項別開生面的遊歷。」
讀到史鐵生的這句話的時候，我深表認同。那天和安媽討論闌尾作為大家都認為沒有用的器官存在到底有何意義時，我說或許它最大的價值就是提醒吧，教會我們發現自己所擁有之多，去感受和體會生命。
「生病的經驗是一步步懂得滿足。」
我的病隙碎筆，會在這一篇結束，希望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住院，也希望你能保重好身體。
最後，很想向所有的醫生和護士致敬。他們每天面對生與死、病與痛，處理我們常人最恐懼和最以為污穢不堪的種種，照顧幾十位病人執行幾台手術，真的真的很辛苦。
也許我們看過太多醫患相關的負面消息，也許這些不堪也真的在某些場合中會存在，但在我的生命里，出現過的這些人，真的就像白衣天使，關心著你的身體，為你身體的恢復感到高興。
又或許，是因為我總是願意感受到善意，所以這個世界就變得溫柔而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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