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名士的放達超脫我們學不來
原標題:魏晉名士的放達超脫我們學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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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培山
漢末亂世,奸雄並起,士人性命危如累卵。曹操當初破壞固有道德,唯才是舉,等到削平群雄,則大肆酷殺士人。孔融之死,或許可說是他一再非議曹操的政策所致,而荀彧原是其重要的謀臣,因為反對曹操加九錫而受迫害而死,楊修則因結黨於曹植而被殺。這樣的變詐無情,曹氏乃至後來的司馬氏是一以貫之的,所以說:「爾後之世,遂權詐迭進,奸逆萌生,司馬懿之竊寺,曹操所用之權術實有以啟示之」。
曹丕即位以後,又殺丁儀、丁廙兩兄弟,以剪除曹植的黨羽。而後,司馬懿代表豪強世族,逐漸佔據政治之主導地位,在這過程中,就伴隨著腥風血雨:
二四九年,殺曹爽、何晏、桓范、鄧颺。
二五一年,殺王凌等。
二五四年,殺夏侯玄、李豐、廢齊王曹芳。
二五八年,殺諸葛誕等。
二六零年,殺高貴鄉公曹髦。
二六二年,殺嵇康等。
……
當年,以竹林七賢為代表的魏晉名士們,在其活動的主要時期,就是這樣伴隨著一次次的殺戮,而為政者的殘忍更是令千載以後的人們猶覺膽顫。
曹操曾徵辟司馬懿為掾佐,司馬懿假託有病,說是不能起身了。「宣帝初辟魏武之令,托以風癉,嘗曝書遇暴雨,不覺自起收之,家惟有一婢見之,後乃恐事泄致禍,遂手殺之以滅口」。《晉書·宣穆張皇后傳》記載說:司馬懿的夫人張春華親手殺了這個婢女。
司馬昭也奉行曹操「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宗旨,據《魏氏春秋》記載,「鄭小同,在高貴鄉公時為侍中,嘗詣司馬文王,文王有密疏未之屏也,如廁還,問之曰:『向見吾疏乎?』答曰:『吾不見』。文王曰:『寧我負卿,無卿負我』。遂酖之。
奸雄的心意是相通的,而手段也是一樣的陰險而酷烈。《晉書·宣帝紀》記載:帝內忌而外寬,猜忌而多權變。魏武察帝有雄豪志,聞有狼顧相,欲驗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顧,面正後而身不動。又嘗夢三馬同食一槽,甚惡焉。因謂太子丕曰:「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汝家事。」太子素與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於是勤於吏職,夜以忘寢,至於芻牧之間,悉皆臨履,由是魏武意遂安。及平公孫文懿,大行殺戮。誅曹爽之際,支黨皆夷及三族,男女無少長,姑姊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既而竟遷魏鼎雲。
高平陵之變,殺曹爽、何晏之時,「同日斬戮,名士減半」。這樣的局勢中,士人政爭,少有瓦全,何晏之後,又有夏侯玄、李豐。李豐謀劃著要以夏侯玄輔政,以取代司馬師,事泄均被滅了三族。夏侯玄、李豐都是當時的名士,《世說新語·容止》記載夏侯玄、李豐是「時人目太初朗如日月之懷,李安國頹唐如玉山之將崩」。夏侯玄當年與何晏、司馬師一塊共談玄旨的時候,他就早已體察到司馬氏的用心了。司馬懿死後,有人對夏侯玄說你「無復憂矣」,夏侯玄卻回答說:「司馬懿尚能以通家少年待我,師與昭決不會容我啊!」
俗話說:名士察慧。在此情形下,除黨於司馬氏之外,似乎只有依附一條路了,否則如嵇康,最終會被殺掉的。鍾會就對司馬昭說過:「嵇康,卧龍也,不可起,公無憂天下,顧以康為慮耳。」還說是「康等言論放蕩,宜因釁除之,以淳風俗」。「 寰中士大夫不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誅其身而沒其家,不為之過。」如果有人敢不給皇帝幹活為其所用,就是自絕於天下,砍頭滅門是一點都不過分的。在古代,如果說出富貴如雲煙、為糞土的話,根本不把爵祿當作寶貝,是非常危險的言行,在皇帝們眼裡就是危險人物。韓非子就曾經出主意說,把爵祿拋在一邊,也就等於把君主拋在一邊了,脫離了控制,是相當惡劣的,必須對這些人施以刑罰,最好是滅身。
殘酷的殺戮把士人嚇住了,看來,當時的士人,只好依順司馬氏了。在依附的名士中,以李喜的話最見其中的曲折。《世說新語·言語》中記載:司馬景王東征,取上黨李喜以為從事中郎,因問喜曰:「昔先公辟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來?」喜對曰:「先公以禮見待,故得以禮進退;明公以法見繩,喜畏法而至耳。」
據《晉書·向秀傳》中記載:康既被誅,秀應本郡計入洛。文帝問曰:「聞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秀曰:「以為巢許猖介之士,未達堯心,豈足多慕。」帝甚悅。秀乃自此役。司馬昭在殺了嵇康以後,還要威逼向秀吞下這枚「苦果」,他洋洋得意地奚落向秀:「你以前不是要隱居嗎,怎麼不學人去採薇了呢?」向秀為保命計,只得順其意說:「像巢父和許由這樣的人,並不了解堯帝求賢若渴的用心,所以隱居的生活並不值得羨慕。」但他內心中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在強權之下的生命,就像浮塵一樣輕忽。向秀不得已順應朝廷威逼拉攏而出仕後,先後任散騎侍郎、黃門侍郎、散騎常侍等職,但「在朝不任職,容跡而已」,選擇了只做官不做事,消極無為……
《晉書·阮籍傳》記載:籍本有濟世之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世說新語·任誕》說阮籍「胸中壘塊,故需酒澆之」。
後人也學竹林七賢的狂放,他們仰慕竹林名士的放達,卻沒有七賢的懷抱與理想,所以只能東施效顰,徒具行跡,他們哪裡知道其胸中的「壘塊」呢?!對此,東晉戴逵評論道:「放者似達,所以亂道。然竹林之為放,有疾而為顰者也;元康之為放,無德而折巾者也,可無察乎!」本無玄心,為狂放而狂放,不過是為自己的縱慾恣意找借口罷了。
阮籍的飲酒是全身的手段,「鍾會數以時事問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而皆以酣醉獲免」。此外,他就是談玄,不及時世了。司馬昭曾說:「天下之至慎者,具唯阮嗣宗乎?每與之言,言及玄遠,而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可謂至慎乎!」其實,司馬昭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瞎扯淡,人家敢說嗎?!敢評論嗎?!
於是,士人們在依違之間,便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放達以超脫世間的路了,這便是以竹林七賢之一的阮籍為代表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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