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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情感】愛,要趁早

文丨Kary圖丨網路

外公走的那一天,沒人告訴我。已經忘了是誰用什麼樣的方式通知我的,還帶了外公臨走時囑咐要我千萬好好學習的話。 那個月的月考我考了個倒數,拿到成績單的那個晚自習,我坐在窗戶邊的位子上哇哇大哭,我跟他們說是因為考的太差。那天窗外特別黑,教室頭頂的燈特別亮,畫面有點暈眩。

中考那年,我住在舅舅家閑置的二樓小屋,外公每天跑上跑下的招呼我的起居。屋裡牆上拉了根線,掛滿了中學生學習報,有風進來的時候,嘩啦啦的像是在給我加油助威。放成績的那天,外公急匆匆 的跑來我家裡問我,「考了多少分?」

那一年,我看著外婆哭喊著說也要跟過去,在她和外公同住的屋檐下,日日不停的流淚,和關係要好的老姐妹一遍遍的講著捨不得。我想,外婆肯定早在外公生病在床,像紙片一樣的身體插滿了管子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麼分別的一天,可當這天真的來了,還是會如抽光了渾身血般的昏天暗地。

高中住校每次周末回家,都會先飛跑到外公外婆那裡,夜晚不怎麼亮的屋子裡,床頭高高的黃色窄柜子,外婆總是先在上邊的抽屜里拿了鑰匙,再慢慢地開了下邊掛著的鎖,彎腰拿出各種好吃的東西來,核桃,餅乾,糖果,小小的柜子什麼都有。

外婆終究是去尋他的先生了。從生病住院,到離開我們,她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她微睜著眼睛說渴,我一勺一勺的把水餵給她,再拿棉簽蘸著水,擦拭她乾裂的薄嘴唇。病房裡,高燒一直不退,我拿酒精水一遍一遍擦著她皺巴巴的身體,姨姨在她耳邊說「是凱麗」,她只喚了我一聲,眼睛沒有睜開。

那天晚上,媽媽剛從醫院回到家,接到個電話就開始四處找衣服,我戰戰兢兢問她怎麼了,她說醫院讓我們去接你外婆回家,「在家裡怎麼看(病)啊?」「還看什麼看!不行了!她不行了!」媽媽開始發了瘋似的咆哮,像個孩子似的哭著裹好衣服,出門去了。我愣了一下,張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跟著她來到舅舅家裡,載著外婆的救護車剛到家門口停下來,媽媽就暈了過去,我無措的聽有人讓我跟著車過去,推著我上了救護車,那是我第一次坐救護車,躺著的人,是我的媽媽。看幾個醫生把擔架抬下來,推著往急診跑去,我還在恍惚中。辦好住院手續,那個晚上,我是在醫院走廊的空床上度過的,頭頂的燈依舊晃眼。

從小的印象,舅舅就是那種高高壯壯的,年輕時當過廠長,也開過飯店,一副大老闆的模樣,愛喝酒,經常喝多了酒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上了年紀之後換過好幾個工作,也還操持著家裡的大大小小。舅媽一直是那種心無百事,獨自樂活的人。舅舅的日常因此也繁瑣了許多。

16年回到老家,聽媽媽說舅舅在廠里上班的時候不小心把腿砸了,我拎了些水果到家裡去看他,本來就黑黑的人,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面,這次一見,竟覺著瘦了好多,可能是真的老了吧。

又是深冬的一天夜晚,舅媽在我的教室與我閑聊,嫂子打電話給我著急找舅媽,舅舅暈倒了,叫不醒。心裡咯噔一下,看舅媽匆忙回去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又想想,應該沒什麼事,就轉頭進了教室。

沒過多久舅媽就給媽媽打電話,託人找找醫院管事的…

沒錯,那天晚上,舅舅生悶氣,喝了酒,腦溢血,就這麼的走了。

我的記憶力是差到連八九歲小朋友都看不下去的那種程度的。我不以為然,記不住終究是好的啊,畢竟日子又長又寬,我怕腦袋會爆掉。

可我忘不掉在家門口,外公聽了我的成績後,拍手說著「好好好」開心的樣子。可終於,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後來,他一定很失望吧。

我忘不掉外婆從柜子里拿出一袋紅棗給我吃,我說「你的不好吃,我家的特別甜,改天我給你拿點」。過了沒幾天,我從她門口經過,本想進去,又想想,算了,等下次,拿了棗再過來…她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怪我騙她,答應了的事沒有做到,才走的頭也不回,話也不留。

忘不掉那天晚上舅媽回去的背影,本也就只隔了一條街而已,一條街啊,那麼近。

「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

日月即往,不可復追。」(曾國藩語錄)

莫等一紙相片,才悔不當初,

愛,要趁早。

記憶總是會有些偏差,隨著年齡的增長,甚至錯亂了時間軸。可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都是我的,即使將來哪天我老到連自己都忘了,他們都還是在我心裡的,在我的童年裡少年裡,在我的生命里。花開了又敗,冬天來了又去,他們也再都不會走了。

村子裡小路邊上幾個老太太拄著拐杖曬著太陽,有個穿紅衣戴紅帽的,我叫了一聲,她朝我笑笑,瘦瘦帥帥的老頭兒正拿著鋤頭捯飭著一個小菜園子,高高黑黑的大叔暈乎乎的跟我拉著家常…

想每年的初二,我們都可以如同那年一樣

男人喝酒,女人孩子嘰嘰喳喳

如今這寥寥的一張桌子

承載不住煙火下的深深思念

願從此無遺憾,這裡那裡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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