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裝武俠到《霸王別姬》製片人，電影江湖裡的俠女徐楓

作者/甘甘

2018年北京國際電影節，「一代俠女」徐楓作為焦點影人之一，攜自己參演、創作的七部影片與電影研究學者對談，其中《滾滾紅塵》的4k修復版更是首次在北京展映。

江湖傳說里，有的大俠身出名門，有的英雄最開始在灰塵里摸爬打滾。背負「俠女」美名的徐楓，也是從灰塵里爬起來的那個傑出的電影人。

今年68歲的徐楓，曾經是一代人心目中的美好記憶，當年只有18歲的她，憑藉胡金銓導演的電影《俠女》在戛納揚名。後來徐楓兩度摘得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還投資拍攝了《霸王別姬》、《滾滾紅塵》等多部經典電影。

這不僅僅是對一代俠女的致意，更是對優秀製片人的注目和讚譽。

越走越順的電影之路

徐楓自己曾經說過，當時她之所以進入胡金銓導演的《龍門客棧》，只是因為「胡導演的演員通知比電子工廠的錄取函早來了一個禮拜」，不然她就要去電子工廠做女工了。

每一個初入江湖的小女兒都有些手忙腳亂，徐楓亦如是。她坦誠自己的性格比較內向。在《龍門客棧》里，她和兩個演員同為配角，但她卻一直躲著攝像機走，「希望攝像機最好不要拍到我」，甚至還要做放煙的劇組工作。

但就是在那一次試鏡當中，胡金銓說，徐楓的眼睛裡有光。這奠定了她此後15年的「俠女」地位。兩年後，徐楓成功在《俠女》中出演楊慧珍，這個為復仇報恩的左副都御史之女，武藝高超，白衣翩翩，復仇後留下孩子毅然出家，從頭至尾都透露出了一種剛硬和果斷。這部影片令徐楓獲得了金馬獎「最有希望新人獎」，隨後在1975年，《俠女》斬獲第28屆戛納電影節的「最高技術委員會大獎。徐楓與戛納 的緣分，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

在《俠女》後，徐楓出演過《迎春閣之風波》、《忠烈圖》、《空山靈雨》和《山中傳奇》等影片。不得不說，在胡金銓的武俠世界裡，徐楓並未固定在《俠女》的樣板模式里。無論是嫵媚妖嬈性情狠辣的蒙古郡主，還是性情直爽的女飛賊，甚至是《山中傳奇》中的女鬼，也別有一分清麗姿色。

但在胡金銓面前，徐楓在銀幕里的角色，雖然種類各異，卻大多都屬於他自己的偏好，而在鏡頭外面，徐楓永遠是那個在鏡頭面前穿著白褲子和藍白橫條T恤，看起來有點土的小姑娘。永遠做小姑娘的俠女，是沒有辦法長大的。

這或許是為何徐楓拿下兩次金馬影后，但《刺客》和《源》都不是出自胡金銓之手的緣故。憑藉在《龍城十日》中的出色表演，徐楓當選第九屆台灣電影金馬獎最有希望新女星。1976年，憑藉在《刺客》中的出色演出，徐楓獲得當年的第十三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1980年，徐楓因為出演《源》，再度加冕金馬影后桂冠。而這三部電影，都由屠忠訓執導。

在金馬把終身成就獎頒給徐楓時，張艾嘉說「背負一個美名很困難，她做到了。俠女冷艷無情，但現實中她很熱情，徐楓是個好演員，是個非常有眼光的製片人。」

離開電影江湖後的坎坷人生

單單以俠女兩個字，似乎只能概括徐楓的前半生。但俠氣這個詞，卻一直貫穿在徐楓的生命里。

許多人對徐楓的情史津津樂道，提及她第一次婚姻是為了滿足母親的遺願，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人。中途丈夫拋下她跑路，徐楓背負巨債，只好拍戲還前。結果第二任丈夫湯君年也上門追債，卻拜倒在徐楓的石榴裙下。當年，他們用3萬朵玫瑰布置結婚禮堂，開香港鮮花豪華婚禮先河。但事實上，這段感情也是湯君年竭力與自己的親人抗衡的結果。在徐楓結婚之後，湯君年的母親才對她說，自己的兒子不惜以親情相挾，請求他們接受自己和徐楓的愛情。

其實徐楓也考慮過要不要放棄拍戲，她也曾說過：「哪一天我不再拍戲了，一定意味著我的錢掙夠了，家人衣食無憂了。」但事實上，在武俠世界裡浸淫十幾年，乾脆利落的工作模式，已經不是掙錢的職業，而是生活的方式。

當與湯君年結婚後，唐家人要求徐楓不再演戲，她一開始也很快就答應了。但後來發現，在電影江湖裡闖蕩已久的俠女，是沒法做一隻乖巧玲瓏的金絲雀：「講是非，傳八卦，那種生活，我過不開心，要折壽的。她試圖換一份工作，去湯君年的公司幫忙管理賬務，在算了四遍賬目數字都不一樣後，她發覺自己完全無法忍受成為一個被人豢養，無所事事的人。

結婚四年後，她創立了湯臣電影公司。在自己的公司里，她在牆上懸掛了一幅世界地圖，對所有人說電影要在全世界上映，在當時沒有海外市場的台灣影壇來說，無異於一個笑話。但對於徐楓來說，狹小的台灣市場，並非她試圖征服的全部天下。於是，在她的電影版圖裡，有了《好小子》系列，還有了與陳凱歌合作的《霸王別姬》。

徐楓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幾年間成為知名製片人，與當年湯臣公司的選人機制不無關係。湯臣在短暫的時間內挖掘了大批人才，不只有陳凱歌，蔡明亮曾經是湯臣公司的編劇。張曼玉出演劇情片《黃色故事》，也是徐楓說服三位導演張艾嘉、王小棣和金國釗用她出演。正是在這段時間的積累中，才有了後來的《滾滾紅塵》。由當年還是個新人的葉鴻偉執導的《五個女子和一根繩子》，在各大頒獎節上斬獲頗分，拿下13個獎項。

徐楓的電影歷程一直頗為順利，但「俠女」之後的人生，卻並未像之前那樣順理成章，花團錦簇。1996年以後，湯君年陷入「湯臣案」的官司中，徐楓毅然放下自己的事業，全心全意維護自己的丈夫攻克難關。直到官司打完後，徐楓才重回電影圈拍攝《美麗上海》。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恰好在此時，湯君年逝世，徐楓原本維持的家庭瞬間坍塌。鐵骨錚錚的俠女，成了報紙電視里暈倒、痛哭、患抑鬱症的主角。當年連賬目都計算不清楚的徐楓，硬是把湯臣集團扛了下來，和兩個兒子一起維持湯臣的運作。

在獲得金馬終身成就獎後，徐楓已有意開始重回電影圈，2012年她擔任FIRST青年電影展主席，致力於修復經典電影等工作。當時她提到手中還有《延安最後的口紅》和《上海生與死》等劇本，是她目前最想拍的兩部戲，但此時顯然時機還不成熟。「拍電影我一定要自己先滿意，比如2004年拍了《美麗上海》，獲得金雞百花四個大獎，但我個人對這部電影還不滿意，劇本寫得很棒，但卻沒有拍齣劇本的精髓，三大影展要給我入圍我都不肯去，我覺得要拍就得拍出很好的故事。」

「人是會死的，電影是永存的。」但如果沒有優秀的人前仆後繼，領路開山，那麼產出優秀的電影也不過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而徐楓則是真真正正，從銀幕中的美麗「俠女」，走到了屏幕外，卻更加美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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