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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你成為除了錢就一無所有的人,但我希望我能成為那樣的人

前幾天在媒體上看到一則關於北大新生的調查:

北大一年級的新生,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其中有30.4%的學生厭惡學習,或者認為學習沒有意義。還有40.4%的學生認為活著人生沒有意義,我現在活著只是按照別人的邏輯這樣活下去而已,其中最極端的就是放棄自己。

我看到這個調查報告的第一眼,是覺得這些中國最高等學府的學子,很矯情。第二眼,我覺得他們似乎也並不矯情。其中「按照別人的邏輯這樣活下去而已」這句話很有意思。

這幾天朋友一直在面試,關於她的應聘,我和她聊了很多:

工作量、單雙休、工資,以及是,工作內容。

她應聘了不少單位,挑挑揀揀,我發現我倆始終循著一種模式:

我能做什麼,待遇如何,然後挑哪個。我倆似乎很少涉及一點,就是:

我想做什麼?

關於生活,我們變得越來越不計較,特別是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精神層面的東西看上去很奢侈。對於我們這一代人來說,外界的環境與壓力,內心的荒蕪,諸多因素在讓我們下意識地避開它。但很多時候又不是我們在刻意地避開它,而是我們似乎根本不想要,懶得要,或是不敢要。

王小波有一本雜文集,叫《我的精神家園》,這種東西在我們身上不太有。他的羅素,他的杜拉斯,他的王道乾,他為之驚嘆的一切,我們好像並不感冒。也不是說他是搞文學的,他所熱衷的我們自然不見得會熱衷,只是他汲汲然地跟李銀河說「真願意他們有他們需要的一切下里巴人,可是我明知享受陽春白雪比下里巴人幸福,我為什麼不希望他們能享有最高的幸福呢」的時候,我們只會覺得,這老哥事兒挺多。

我們也有我們的「精神家園」,或者說至少有一條捷徑可走,叫賺錢。這條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討巧的,算曲線救國,雖然不見得就能實現。

先賺錢,錢多了,再考慮買哪一片「精神家園」。古人有句老話,叫「書山有路勤為徑」,對我們而言就是「精神有路錢為徑」。

所以我們鼓吹「金錢意味著選擇權」,「有錢人的快樂你根本想像不到」。所以我們越來越認定,錢就是打開精神家園的鑰匙,再者它哪怕打不開「精神家園」,好歹能打開「精神樂園」不是。

你去盧浮宮欣賞蒙娜麗莎,夠「精神家園」了吧?去巴黎的機票要不要錢?住酒店要不要錢?你聽一場「交響維也納管弦樂團」精神不精神?家園不家園?要不要錢?

所以別較勁,這麼理解可能真沒什麼毛病。

說到「精神家園」,我又想到了木心,他追求這玩意,比王小波還過分。

1950年,木心在杭州第一高中教書,他開始感覺很愜意:

待遇想當不錯,免費住的房間很大,後門一開就是游泳池,學生也愛戴我。

但一段時間之後,他又覺著不對勁兒了,他說:

現在生活雖好,但這是常人的生活,溫暖、安定、豐富,於我的藝術有害,我不要,我要凄清、孤獨、單調的生活。

所以木心走上了跟寫《瓦爾登湖》的梭羅一樣的路子,放逐了自己。他跑進了莫干山,一進就是六年,在裡頭畫畫寫作,與世無爭。稍微了解過點木心的人都知道,木心家境很好,好到從小住的是真正的別墅,帶私人花園的那種,亭台假山魚池。至於孫家之富碩,當年在繁華的烏鎮也屈指可數。

這又要說回王小波了,王小波家境好不好,擱現在來看也是好極了。王小波在北京長大,他父親雖命途多舛,但好歹是老革命加教授,他跟李銀河結緣就是因為李銀河曾向他父親討教過些問題。對了,王小波的父親還被偉人接見過,至於這個偉人是誰,你往你想像力的極限琢磨就行了。

所以這麼一看,精神家園就更是稀罕物兒了,我們大概真不能隨便沾。王小波可以安貧樂道,追逐精神家園,反正他安貧他也留學了,每個寒暑假都跟著李銀河遊歷歐美。木心也追逐了他的精神家園,一路沒少波折,牢都坐了,但扛不住人家大戶出身,底氣足得價天響。

說到留學,這裡頭又有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拿過去留學的作家來說,很多確實都家境富碩,但其實也有不少在國外過得苦巴巴的。聞一多梁實秋在美國的時候,一碗炸醬麵都不捨得給老鄉吃。季羨林在德國,每天就是啃乾麵包熬過去的。木心出國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在國內聲名鵲逼得他跑去國外「清凈清凈」,在國外,木心把「生煎包子」當作是對自己的慰勞。王小波的海外生活是伴隨著打工的,粉刷匠搬運工洗盤子,幾乎什麼都干過。

那時候就是,我先出去了再說,國外那個「精神家園」,我得去看看。窮有窮過法,沒錢就打工。擱現在,世事環境不同了,人心多少也是不同的。現在留學所考慮的,和過去差不多是兩個東西。

「精神家園」,等我賺夠了錢再去想。這能被指摘嗎,其實不能。我們都理解,這年頭,生存不易,「精神家園」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是有點奢侈。拿在南京的生活來說,也不算多高壓,但一間十幾平的小屋子你要不要給自己住,住的話就是一千多塊錢。吃喝用度,偶爾買件衣服,這一個月過得再結巴也得一千多塊錢。賺錢了,多少得想著點父母吧,那還得支出個幾百不是。看幾部電影,偶爾去外頭吃幾頓飯,雜七雜八又是一點錢。

所以不拿命去賺錢,活得下去嗎?坦白講,還真不好說。因此在這裡我也不是挖苦我們這代人沒追求沒理想,就知道掙錢。我一直都很承認,我們的時間扣掉生存成本,還真剩不下多少了。那我寫下這篇勞什子,就是為我們開脫的嗎?顯然也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不追求「精神家園」可以,不要夢想也可以,不去做些「沒用」的事情也可以,但你好歹得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叩問一下自己:

我到底想過怎樣的日子,想做怎樣的事,我的追求究竟是什麼,我的心裏面,還存在不存在讓我甘於放棄一切的東西。

為什麼北大的新生都這麼迷惘?因為受了十幾年的應試教育,他們忙於應試,無暇他顧。這就跟我們賺錢一樣,我們忙著賺錢,是不會去考慮這些的。一考慮這些,我們就渾身發毛,陷入一種精神上的虛無,然後趕緊用世俗的雞毛蓋住這些。

忙於賺錢,從不叩問,等真正有錢了,精神家園還在不在,會不會只剩了個精神樂園,其實誰都不知道。所以雖然這聽上去很矯情,但我還是想說,這些叩問,才是生活的真相不是?

就像高曉松那句在互聯網上被營銷爛了的歌詞: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對了,高曉松還在《奇葩大會》上罵過一個清華高材生,高曉松罵得很簡單:

你一個清華大學裡頭最頂尖的學生,跑到《奇葩大會》專程來問我你該找什麼工作,你是不是混賬?就TM一點抱負都沒有的?

工作有錯嗎?肯定沒錯,但清華大學裡頭最頂尖的學生都只想著找工作,好像是有點不對勁兒。

我們可以苟且,也只能無奈地苟且下去,我就是苟且本人,我自然不會扇自己耳光。我想說的是,我們可以這麼過下去,但我們一定得時常問一問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問過了,無奈了,那繼續苟且。但如果有一天突然想豁出去了,那就真豁出去吧。人就活那麼一次,一輩子說短不短,說長實在也不長。遵循「別人的邏輯」活下去自然很穩妥,也很有可能享受「現世安穩」,但說到底,人還是可以活得率性一點的。

何況我們也不是非遠方不可,我之前一直在說的,是精神家園。家園,遠嗎?真的那麼艱險嗎?木心有一句話:

深淵萬丈,跳下去,也可是前程萬里。

拿我朋友找工作這件事來說:

你敢不敢找個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兒,不計較錢財,不計較未來。這很刺激,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就是破釜沉舟了。這種刺激你可以不敢嘗試,但你至少得敢想一想。我始終堅信,如果人類能可持續地發展下去,未來每個人的生活一定是多樣化的,是豐富而精彩的,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都忙著賺錢。這也正應了木心那句「好在生活無意義,才容得下個人的意義」,這才是真正的好生活,讓每個人都有一片「精神家園」。你不敢嘗試的,我也不敢嘗試,很多敢嘗試的人死在了路上,但多少也有一些人成功了。這些成功的人一定是讓我們羨慕的,那種做自己想做的事還能養好自己和家人的感覺,真的很美妙,我想想都高潮。

畢贛新作《地球最後的夜晚》入圍戛納了,你可能沒聽過畢贛,但他的上一部作品我相信很多人都聽過,叫《路邊野餐》。拍《路邊野餐》那二十萬,是畢贛東拼西湊搞來的。《路邊野餐》究竟能讓他得到哪些物質層面上的東西,我相信畢贛在拍之前一定沒有認真考慮過。他所想的,我竊以為就是「我想拍,我得拍」而已。

說來剛被下架的《中邪》最初的版本不就是這麼出來的嗎,東拼西湊一點錢,拉一幫人,上去就是干,根本不指著靠這個賺什麼錢,想拍才是關鍵。

活得這麼率性的有很多,一個叫胡遷的青年導演也是。《大象席地而坐》是很多人都聽過的一部作品,前陣子在互聯網上也被瘋狂地營銷了,當然,同時被營銷的還有胡遷的自殺。胡遷有沒有才華,當然有,否則《大象席地而坐》也拿不下那個分量不輕的獎。但我所佩服的,倒不全然是胡遷的才華,而是他的執著。

很多人在王小帥的微博評論區里瘋狂地罵,說他逼死了胡遷,這大可不必。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一套價值評判體系,王小帥有他的堅持,胡遷也有自己的執著。我所佩服的,就是胡遷的執著。他敢於為自己的理想主義放棄很多,敢於對抗,這實在可貴。

他拍了他想拍的電影,堅決不剪他不願意剪掉的片段,得賠錢也不肯剪,這就是胡遷所守護的「精神家園」。胡遷死了,但不是說這種理想主義的追求就一定是非生即死的,胡遷的自殺很大程度上和他患有抑鬱症有關。

拿我個人的理想主義追求來說,和生死就沒什麼干係。我其實就想開一家私房菜館,我給你做一桌子你想吃的菜,給你半天閑暇的時間和頗有情調的空間,你呼朋喚友,愛咋咋地,只要最後給我一筆錢讓我繼續幹下去就行了。

這很難嗎,對於很多有錢人而言這一點都難。但坦白講,這經濟成本確實也不低。對我而言,這就是一種賭博,如果最後菜館沒運營起來,我是要虧掉一筆錢的。這就是我眼下挺想做的事,說起來也算得上一種「精神家園」,我想我遲早是會嘗試的。

前些天一個「老大爺」登上了NBA的賽場,成為了54年來NBA首秀年齡最大的球員,他的登場年齡是32歲零142天。這個老大爺叫安德烈?英格拉姆,之前他在發展聯盟打了10年的球,他等這一天,等了10年了。許多非NBA球迷或許不會懂在發展聯盟打10年意味著什麼,科普一下:

效力於NBA發展聯盟的球員多為參加過NBA選秀或季前賽的球員,NBA的任何球隊都可以在發展聯盟里選球員進入NBA,也可以將自己隊中NBA年資不超過兩年的球員下放到發展聯盟鍛煉。

所以說白了就是,沒人會在發展聯盟耗到老,甚至耗盡自己的職業生涯。因為越老,就越是無望踏入NBA的賽場。每年能從發展聯盟中脫穎而出的不足百分之一,實屬鳳毛麟角。再者就是雖然發展聯盟隸屬於NBA,但二者的收入差距無比懸殊,發展聯盟最高年薪為2.5萬美刀,比美國大部分地區的平均工資都要低。

但英格拉姆就耗到了老,因為他始終等待著自己踏上NBA的那一天。這無關金錢,是一種無比純粹的理想。

英格拉姆踩上斯台普斯球場地板的那一刻,全場起立鼓掌,老頭子差點哭了。

王小波那本書《我的精神家園》指的自然不是這麼世俗化的東西,那都是藝術層面的東西。但「精神家園」說到底不是什麼藝術,最矯情的表達,就是「理想化的生活」。理想化的生活這東西說高可以很高,說低也可以很低,我的私房菜館坦白講就挺低的。

如果你沒嫌我啰嗦一行行地看到了這裡,那我還想跟你說說我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前幾天自媒體有篇爆款,叫什麼《摩拜創始人套現15億:你的同齡人,正在拋棄你》,我看了很不爽。倒不是說這種營銷文的腔調讓我有多氣憤,而是這種鼓吹「金錢主義」的雞湯讓我感到很反胃。我一向是不否定金錢的,傻叉才會否定金錢,我只是覺得,能不能不要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呼籲大家一致地向錢看。

「同齡人」指的是誰?在這篇營銷文裡面,指的就是一切在經濟上獲得了成功的人:

一二線城市,小高管小幹部,年收入五十萬一百萬,甚至什麼套現15億或是李叫獸這樣的自媒體創業成功者。

而「你」是誰:

三四線小城市,混吃等死。不管你做了什麼,反正只要你沒你的「同齡人」有錢,那你就自動地被歸入混吃等死的行列了。

我們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市儈的?我知道錢很重要,是很多人奮鬥的目標,生活的依託,也是很多人努力的憑證,這都沒錯。但什麼時候,沒錢就成了一種罪過了?為什麼能這麼簡單地用錢去評判一個人?甚至全盤否定。

照這篇營銷文里的邏輯,在窯洞里寫出《平凡的世界》的路遙,那陣子的收入也就夠他抽煙,那他就是混吃等死的人。安貧樂道的顏回,喝喝白開水吃吃西北風,自然是混吃等死。畢贛在拍出《路邊野餐》之前也是混吃等死,胡遷更是混吃,還真等到死了。

單一化價值標準,模糊評判體系,加以煽動性的語言,說的不客氣一點,這種營銷文跟傳銷在本質上沒什麼兩樣。個人有這種思想我覺得隨意,但用這種思想去煽動網民,建構一套不堪一擊的評判標準去度量群體,極盡挖苦還自以為鞭笞,這就顯得有些可恥了。在這個金錢哪怕沒至上也差不多至上了的時代,你可以崇拜有錢的人,但你不能隨隨便便就看不起一個沒錢的人。因為你一定不會真正了解一個沒錢的人他所經歷過的一切。

而這種營銷文,就是在變相地教唆你看不起沒錢的人。

當你走過一家門可羅雀的小書店,看到店裡頭老闆年紀輕輕戴著一副眼鏡伏在案上看書,店裡沒什麼顧客。你根據地理位置和書店裝潢粗略一估計,這種書店估摸日收入不過幾十半百,一個月凈利潤怕是只夠付房租的時候,你是不是會覺得他年紀輕輕,不思進取,儼然混吃等死本人了。

你有沒有想過這在你眼中混吃等死的日子,或許就是他的「精神家園」呢?是他想過的生活呢?這位老闆可能是打了幾年的工省吃儉用才籌集足的房租,然後進了一批書,破釜沉舟,開出了一家屬於自己的書店。誰說開一家屬於自己的書店就不能是個人的理想化生活?

所以你究竟憑什麼看不起他?

我一直覺得引導一種價值取嚮應當是高度慎重的,但很遺憾,太多的微信公眾號完全不把這當回事,一切以營銷為主,這真的讓人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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