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生活不過是一場不停歇的自我和解
是枝裕和導演的《第三度嫌疑人》將在3月30日在國內的藝術聯盟專線上映。聽說是枝裕和的新作《小偷家族》6月將在日本上映，故事講述一戶看似平靜過日子的普通家庭，以騙取老人的退休金維持家計。不禁好奇，一度擅長以沉穩細膩描述平凡甚至有些沉悶乏味家庭生活的是枝裕和，這一次又能帶給大家什麼樣的驚喜和感動。
個人認為，對是枝裕和電影的理解，是需要經歷的沉澱和對家庭生活的感悟作為情緒儲備的。有網友評論說，是枝裕和的電影，是「用溫柔平緩的方式，在不經意間打動你」。
初次接觸是枝裕和，是電影《比海更深》。電影名取自鄧麗君1987年發表的日語歌曲《別離的預感》。「比海更深，比天更藍。我沒有比這樣更深入地愛你的招數了。」
阿部寬飾演的良多是一個失意落魄的小說家，以搜集小說題材為借口乾著私家偵探的工作。工作中，時常一邊接受委託人的婚外情調查，一邊拿著偷拍到的照片威脅被調查當事人以索要封口費。然而，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給付兒子的贍養費的同時，卻一頭扎進遊戲機里，妄想一口氣贏回拖欠前妻幾個月的贍養費。天不遂人願，每一次良多都輸個精光。
良多的母親淑子，喪偶多年，獨自一人生活在郊外，空閑時間會參加社區老年人們組織的音樂品鑒活動。樂觀充實的淑子總能讓我想起我們周圍那些退休後，努力打發時間找回年輕時愛好的伯伯阿姨。每每良多山窮水盡，便到母親處翻箱倒櫃尋找可以典當變賣的值錢東西，當然，如果能找到母親的私房錢便是意外的收穫。如果搜尋無果，便倒騰冰箱，大熱天辛苦來母親家一趟，至少要填飽肚子吧。
良多的前妻響子在和良多離婚後，獨自撫養兒子真悟。風韻猶存的響子最近結識了一位事業小有所成的中年男人，兩人正準備結婚。一直徘徊在前妻和兒子周圍的良多有點坐不住了。一個颱風天，在蓄謀已久的同處一室後，良多、良多的母親、前妻、兒子，四人彷彿在此回到過去的日子。
沒有底氣的試探，有意無意的詢問，將四人心底割捨不下的情愫猶如抽絲撥繭一般拉扯出來。
颱風過後，大雨過後，今夜過後，是一切如舊還是煥然一新？
眾人飽含好意忐忑地期待著。
年輕時，我們都不想成為自己的父親或母親，逃離家庭，逃離故鄉，甚至逃離真實的自我。談到逃離，忽然想起加拿大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愛麗絲·門羅的短篇小說集《逃離》。門羅將視角聚焦在女主人公生命歷程中並不重大的選擇上，而這些當初看似並不重大的選擇卻有可能貫穿一個平凡普通人的一生。逃離父親，或者與父親抗爭是是枝裕和電影里時常出現的情節元素，也正因為有這一鋪墊或伏筆才使得平緩的劇情富有張力和厚度。總想證明自己讓父親認同的良多，以及《步履不停》里違背醫生父親的期待毅然選擇繪畫修復師，最後面臨失業的良多。兒子的成長是以與父親的抗爭拉開序幕的，是枝裕和透過鏡頭將這一亘古不變的命題娓娓道來。
寫到這裡，忽然想起第三季《圓桌派》里許子東談到，年輕時他瞧不上父親在事業上的選擇，當他成為父親，快到父親那個年紀時，便不知不覺成為了父親當初的模樣。還好，時間是最好的佈道者，走過與父親相同的足跡之後，我們與父親和解，與自己和解。但是，這樣的和解發生時，很多時候我們都已經陰陽兩隔。
是枝裕和的電影總是有意無意的埋下了很多的伏筆，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境況，往往會被不同的情節觸動淚點。《比海更深》和《步履不停》里的良多，都處於事業的低谷期，一個良多從獲過獎的小說家淪落為不入流的私家偵探，一個良多面臨失業，難以撫養妻子及其繼子。自我和解是自我認同的一個前提，因為只有接受當下真實的自己，才能認清自己，再次尋找出口。而這份認清需要當局者放下對過去輝煌的執念，明白人生不過是高低起伏的旅程，只有山頂與低谷的循環交替才能淬鍊出深刻的清醒與堅韌。
日本暢銷小說家島田洋七在阿嬤系列中多次提及阿嬤言傳身教的生活真諦。在《我和北野武》一書中，島田洋七寫道阿嬤曾說過的一番話:
「人生中，有高山，也有低谷。你當真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我們的家和河流不都是在低谷中嗎？那些動物不也都住在低谷里嗎？與此相比，山頂上什麼也沒有，可不是人常待的地方。在山頂拍個紀念照，趕快下來就好，然後在低谷中用乾淨的水洗洗身子，喝口沁涼的水，再次挑戰高山。」
讓人欣慰的是，電影的最後，兩位良多都與自己和解，找到新的出口。
文/伏筆小歲月
圖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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