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的天才——典型性兵權謀家曹操(71)

主筆：江湖閑樂生

曹操與三國其他諸侯最大的區別在於，曹操是政治家，而他們只是軍閥。

比如官渡之戰後曹操打敗了袁紹，卻並沒有趁勝猛打冀州，而是決定與民生息，花幾年時間好好恢復一下國家的元氣，於是在建安七年春，不往北卻往南，來到了家鄉譙縣（今安徽亳州）。

圖：今安徽亳州火車站廣場曹操塑像

這是曹操自董卓之亂起事離家，十三年後第一次回到故里，卻不是衣錦榮歸，也不是大風悲歌，而是感懷故園凄涼、市井破敗，人民飽受戰亂之苦，有的親戚離散，有的家破人亡，當年一起玩鬧的小夥伴，也都死散殆盡，不復再見。這正是「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此情此景，曹操不由悲從中來，痛哭流涕：

「吾起義兵，為天下除暴亂。不想舊土人民，死喪略盡。縣中終日行，竟不見所識故舊一人，使吾凄愴傷懷。若不有所為，吾若地下有知，必遺恨百年也。」

於是曹操下令：對戰死將士後代進行撫恤，分給田地和耕牛，設立義學，請老師教他們的子女讀書，並立廟祭祀其先人。接著又下令大興水利，築睢陽渠，溝通汴、淮水；實施屯田。

圖：今安徽亳州曹操地下運兵道

在安徽亳州至今保留著很多曹操此行的歷史遺迹，如運兵道、鬥武巷、馬場街以及觀稼台等。所謂觀稼台，就是曹操此行實施屯田時所修築的高台，他親自登台視察禾稼長勢，以起到督率軍民屯田的作用。

正是由於曹操對百姓的苦難有著這種深切的同情心理，一年多後他打下了冀州，便陸續頒布政令：

第一：對河北百姓免除當年租賦。

第二：抑強扶弱、打擊豪強，抑制兼并。（史載：「袁氏之治也，使豪強擅恣，親戚兼并；下民貧弱，代出租賦，銜鬻家財，不足應命。」）

第三：設立鹽鐵官營，以其利資助農業。

第四：扶助弱民，加強法令，禁止民間報私仇，禁止厚葬，移風易俗。

曹操還提倡奉行節儉從我做起，他一生不尚華麗，後宮食不過一肉，衣不用錦繡，帷帳屏風，壞則補納，一床被子用十年，死了也不置金縷玉衣，也不用金玉寶器陪葬。曹操自己如此，也規定自己身邊的人必須如此，特別是曹家親屬，衣飾皆不得太過華麗；如曹植妻子崔氏在重要場合衣著華服，被曹操看見了，竟以違反家規賜死。曹操還規定，公卿大臣列將有功者，一律都葬於高處瘠薄之地，不得大搞陵園，必須從簡喪葬。搞得曹操的夫人卞氏常說：「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為奢。」所以身為皇太后，卻拒絕一切文綉、珠玉，所用器具都是黑漆，直如農婦一般；卞氏的弟弟喬遷之喜，卞氏來到弟弟家，請親戚吃飯祝賀，卻「菜食粟飯，無魚肉，其簡如此」。

圖：《三國機密》卞夫人劇照

而受到父母嚴厲教育的魏文帝曹丕，當然也不例外，他稱帝之後亦極簡樸，在病危的時候甚至要兒子魏明帝一定不要厚葬他，為此還專門立了一份遺囑出來再三交代，並副本各一份，分別發往尚書府、秘書府，公開發布。他說，葬就是藏，也就是讓人見不著。葬于山林，就應該與山林渾然合於一體，所以他的墓地要依山為體，不封不樹，不與妻妾合葬，也不建寢殿、園邑、神道，陪葬一些瓦片就可以了。作為一代帝王，居然沒有陵寢園地，古今中外，實在很少。這也導致後人無法知道他的墓的確切地點，成為歷史上的千載懸案。

圖：《三國機密》曹丕劇照

正所謂上行下效，發於中必形於外。在曹操、曹丕的倡導下，曹魏很多重臣名將，也都有節儉清廉的記載。比如，大將軍夏侯惇「性清儉，有餘財輒以分施，不足資之於官，不治產業。」侍中光祿大夫荀彧及其侄荀攸，「皆謙沖節儉，祿賜散之宗族知舊，家無餘財」。曹操曾說，「孤與荀公達（即荀攸）周旋二十餘年，無毫毛可非者。」議郎張范「性恬靜樂道，忽於榮利」，「救恤窮乏，家無餘資，中外孤寡皆歸焉。贈遺無所逆,亦終不用,及去,皆以還之」。東曹掾毛玠，「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玠居顯位，常布衣蔬食，撫育孤兄子甚篤，嘗賜以振施貧族，家無所余。」御史中丞鮑勛「內行既修，廉而能施，死之日，家無餘財。」御史大夫華歆，「素清貧，祿賜以振施親戚故人，家無擔石之儲。公卿嘗並賜沒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司空椽屬司馬朗，「雖在軍旅，常粗衣惡食，儉以率下。」西曹令史梁習，「勤勸農桑，令行禁止」，「而居處貧窮，無方面珍物」。侍郎杜恕，「推誠以質，不治飾」，曾上疏說：「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術，在於豐財。豐財者，務本而節用也。」江夏太守桓禺，「清儉有威惠」。尚書常林「節操清峻」，「雖貧，自非手力，不取之於人。」他與吉茂、沐並、時苗四人為《清介傳》。吉茂「不恥惡衣惡食」，「其或饋遺，—不肯受」。時苗始為官時，「乘薄軬車，黃牸牛，布被囊。居官歲余，牛生一犢。及其去，留其犢。」御史中丞崔林，「貧無馬車，單步之官」，就是步行去上任。文學椽王觀，「治身清素，帥下以儉，僚屬承風，莫不自勵。」汝南太守滿寵，「不治產業，家無餘財」，有「清忠儉約之節」。如此之類，不一而足。

曹魏集團以曹操為首，全體都是這麼節儉，他們卻對老百姓大方的很。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下令免除陣亡將士家屬的徭役負擔, 並把自己封地的食邑收入，分給眾將、屬官及老兵。

圖：《三國機密》曹操劇照

建安二十二年，曹操又下政令，宣布即日起，凡七十歲以上的寡婦和十二歲以下的孤兒，以及殘疾和無產業者，其終身生活均由公家供給。貧困無力養活自己的人，國家借予無息貸款。90歲以上老人日常生活不能自理者，由國家免費出護理一人照顧其起居。

這些無償提供的福利制度，在中國古代實屬少見；何況是在軍費開銷巨大、全民勒緊褲腰帶打仗的三國亂世。一代奸雄，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令人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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