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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亂局誰之過?

同樣是一篇舊文,寫在2015年巴黎恐襲之後:

巴黎血腥的恐怖襲擊之後,中國這邊雖然比當年的「9·11」多了許多悲憫同情之聲,卻還是有諸多幸災樂禍的叫囂,或者雖然哀悼死難者,卻又同時貌似公正地聲稱,正是歐洲和美國把中東搞亂,才導致今日的悲劇。言下之意還是認為西方乃自食其果。

中東現在的亂局真的是美國等國的錯嗎?

粗略看去,似乎的確如此。沒有美國進攻伊拉克,那裡不會有連續的爆炸動蕩,西方支持的阿拉伯之春,其結果正是今天敘利亞難分難解的內戰,導致ISIS這股邪惡力量的迅速崛起。

然而事實果然這般簡單嗎?

中東近些年的不安定,以時間順序追溯,確實可以從美軍殺入伊拉克算起。這個國家在薩達姆之後,經歷了數年的戰火不熄,生命塗炭。魯莽行事的美國人難辭其咎。

但是許多人,尤其是中國民眾常常忽略另外的事實:踏上別國土地的美國人顯然並非傳統印象中的侵略者。他們不但幫助伊拉克建立了人民自己選擇的政府,也沒有像有些人臆測的那樣霸佔當地石油資源,連美軍巡邏所需的汽油都要從伊拉克政府那裡購買。

即便一開始嚴重低估了這個國家重建的困難程度,使出了解散伊拉克軍隊,禁止原薩達姆政權的官員擔任公職這樣的昏招。美國也迅速意識到問題的所在,轉變策略,對薩達姆所屬的遜尼派採取懷柔之術,化解了其中多數的憂慮和敵意,成功孤立了趁火打劫的基地組織,使得美軍離開之前,伊拉克的爆炸聲已經非常稀少,治安大為好轉。所以奧巴馬才敢放心地撤走美國部隊。

也就是說,美國人準備抽身而退的時候,即使是伊拉克的混亂也已經逐漸復原。而那時的中東其它國家仍然是威權重重的統治,誰也沒想到會在不久之後發生那樣大的轉變。

然而美國人終究無法脫身,勢必要繼續跟中東局勢糾纏不清。

中東教派族群之間的矛盾衝突持續了多年,既不是因美國而起,也不會由於美國的一次干預就猝然落幕。美軍大部隊剛剛走出伊拉克的國土,掌握實權的什葉派總理馬利基就一改已見成效的和解政策,開始打壓不同派系,甚至宣布遜尼派副總統是恐怖分子。這樣一來,兩方的仇怨再起,本已平靜許多的街市又不斷響起炸彈的嘯叫。

雖然這樣,遜尼派畢竟居於少數,沒有了薩達姆這個強權的撐腰,很難撼動整個國家的根基。

只是這時一股外部的力量斜刺里衝殺過來,徹底攪動了伊拉克的大局,也最終令世界震驚。

那自然是ISIS。

ISIS的崛起,源於敘利亞的戰亂,而敘利亞的戰亂,則是阿拉伯之春的一個後果。

就是這場席捲中東的阿拉伯之春運動,被一些人認為是美國和西方製造的。

問題是美國和西方有必要破壞中東現存的權力格局嗎?

在穆斯林民眾群起與當權者抗爭之前,在打垮薩達姆之後,阿拉伯世界已經基本處在西方的影響力之下。

埃及強人穆巴拉克一直是美國的盟友,也是打擊伊斯蘭極端勢力的重要力量。讓這樣的人被老百姓推倒,在那種民意洶洶的時刻,取代他的有可能是群眾基礎很廣,反美反西方的穆斯林兄弟會(事實也是如此),這對美國絕對不是聰明的選擇。

利比亞四十餘年的統治者卡扎菲,確實曾經長期是反西方的急先鋒。但是此時的他早已改弦易轍,主動放棄大規模殺傷武器,賠償他製造的恐怖空難的死者家屬。美國自然歡迎這樣的俯首屈服,停止了對利比亞的制裁,兩國很快復交。

享用著利比亞源源不斷石油供應的西方,完全沒有理由搞掉一個已經變得溫順的卡扎菲。當利比亞國內的反對派武裝舉事的時候,美國與歐洲強國的政客實際打算作壁上觀。當然表面還是要遵循他們的價值觀,對民眾的訴求表一表同情。內心中卻仍然是傳統的政治算計,看兩虎相爭,然後與勝者打交道,這樣才不會給自己帶來損失。畢竟利比亞那些豐富的石油,只要西方還是大買家,不論誰最終得勢,也不愁這個小國不乖乖和他們交往。

就連現在被西方視若寇讎的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當年的法國也接待了它的元首來訪,歐美的政治家沒有誰真的站出來阻止。

西方這樣消極地對待阿拉伯政局變化,也是因為這幾年經濟衰退仍然陰影難消,各國領導人忙於整理內部,無心對外大動干戈。

所以埃及人民開始跟穆巴拉克對抗的時候,美國並沒有及時表明態度。當突尼西亞人紛紛站出來反對總統本·阿里,需要得到聲援的時刻,原宗主法國卻對這塊前殖民地的風雲無動於衷。

可是政治人物的權謀卻註定落空,西方社會不是權力壟斷的世界,民間對主流價值的堅守比權貴真誠持久得多。因為對突尼西亞的反應遲鈍,法國外長竟然在輿論的強烈抨擊中不得不下台。

灰頭土臉的法國政府,趕緊轉變方向。為了向選民顯示自己真心支持變革,在接下來利比亞內戰還未決出勝負之時,就匆匆忙忙斷絕了與卡扎菲的關係,承認了反對武裝建立的政權。

誰也沒想到,卡扎菲居然重新集結武力,將那些對武器和戰鬥都缺乏經驗訓練的民眾打得節節敗退。

民眾可能失敗,面臨嚴酷的鎮壓。法國也沒有了退路,面對已經結下仇怨的卡扎菲,它無論如何也要挽救利比亞反對派,挽救自己的顏面和窘困。

所以第一個提出武力干預利比亞的並非美國,而是一向與華盛頓不那麼合拍的法國。

西方也自此再不能在這場變局中置身事外,但是那些政治領袖們,他們這樣做顯然不是心甘情願,並非有意為之。

這似乎也是必然的宿命。

從西方現代文明興盛並且蔓延全球之後,所有前現代國家,包括阿拉伯世界,也包括中國,無不處在古老傳統朝新文明的轉變之中。有些中國人在看不起穆斯林國家的落後之處時,常常忘了我們自己也仍然在現代化的路途上跋涉。

跟隨著這種轉變,國家的管理方式也必然不停變動。

中東國家曾經普遍處在統治者的強權鐵腕之下,這樣的狀態可以在相當長時期里宛如固若金湯,其實最終都必將面對人民積蓄多年後迸發的不滿,並被這樣的浪潮摧毀。

美國攻打伊拉克,本意是要借推翻薩達姆暴政之機,建立一個民主樣板,對穆斯林產生吸引力,扭轉他們對美國的惡感,進而改造中東,消除拉登之流搞事的群眾基礎。

但是八年過去,伊拉克的狀況本身就不盡如人意,一直批評伊拉克戰爭的奧巴馬更不會奢望從這裡改變中東。但是他和許多人都沒有料到,當美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之時,阿拉伯民眾卻自己奮起爭取權益了。

大變動就這樣出人意料地發生了,只是這種轉型註定不是順風順水的坦途。西方本土的現代化歷程也經過了三百年的波折,方才最終定局,那些被動應對外來衝擊的發展中國家就更是步履維艱。

埃及民眾用勇氣和犧牲推倒了穆巴拉克,卻無法彌合自己內部世俗與宗教的分裂,最後不得不接受軍事威權相當程度的回歸。

任何社會轉型期,不但可能像中國春秋戰國那樣的時間漫長,更可能伴隨暴力、流血和殺戮。西方如此,其它地區也概莫能外。

曾經為了共同敵人卡扎菲聯合起來的利比亞鬥士,一旦對手消失,他們唯一的動力就只剩下各自的利益與貪圖,這本是通常的人性,但在不受約束的環境,就會變成野蠻的爭鬥。

這其實並不新奇,只要看看中國歷史上改朝換代出現過多少戰亂(包括反抗者之間的相互廝殺),了解近現代中國曾經的變亂,我們就沒資格嘲笑別人的痛苦艱辛。

這時反倒是阿拉伯世界更需要外來幫助的時刻。儘力推動這些中東國家順利平和地轉換治理模式,雖然可能耗費巨大的資金與人力,其間還可能遭遇種種挫折與失敗,但唯有如此,方能最大限度安定穆斯林地區,也會大大減小整個世界的恐怖隱患。

但是人經常是短視的,西方精英也難以免俗。他們既然當初並不是自願推動阿拉伯變局,匆匆忙忙完成打垮卡扎菲的行動之後,如釋重負之餘,對新利比亞的重建就不再多加關照。之後內戰的狀態,只能更讓他們增添不繼續干預的借口。

當敘利亞戰事膠著的時候,雖說也會有所幫忙(還不如沙特等國援助的多),可歐美政治家還是紛紛變得縮手縮腳,民眾也由於持續的經濟低迷,援助他國的熱情減弱了許多。儘管確有其它一些阻礙,但最終使敘利亞戰火不休的,仍然是西方社會缺乏遠見,行動力不足造成的結果。

中東於是又陷入新一輪亂象,尤以打得難解難分的敘利亞為最。正是這樣的局勢下,ISIS乘機壯大,不僅給中東帶來更多血腥,也讓西方遭受了重擊。

將中東眼下的混亂完全歸咎西方,當然是無知者的謬見。然而儘快結束亂局,卻是身為世界發達強國的歐美應有的責任。如果依然僅僅派出航母與飛機進行有限的空中打擊,ISIS的實力並不會被迅速有效削弱,他們仍舊有能力繼續殘害文明和生命,不管是穆斯林,還是西方,以及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同胞(此文寫成時一名中國人剛剛被ISIS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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