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公七十還釣魚，我還真就不著急

最新 04-17

Music: 高晨薇 - 祖母綠 & 中島みゆき - 時代

孤閱的哲學院上線了，我不敢說貢獻多少，但可以算參與其中，此外大多數時間我都在細細品味這個時代的恐懼與無聊。其中恐懼來自於這個時代這個國家裡所有人深入骨髓的焦慮，溥儀三歲登基，霍去病十八歲征匈奴，李世民二十四歲應天從民……我們的年齡至少早已超過溥儀，從這個角度看真的一事無成。至於身邊的萬萬千千同齡人，更是能人輩出，在各行各業「興風作浪」，有些隔三差五見諸各個平台專欄報道的現象級大牛，也有些悶頭苦幹其實早不遜前者但習慣低調的隱士。不管如人飲水這話有多少道理，但至少我們見得著的部分里，這都是些光芒萬丈要照耀眾生的太陽。

可我怕太陽什麼呢？它是地球的好多好多倍大，好多好多倍重，有了它也才有了地球的一切。我應該謝它，不應該怕它，即便在夏日裡最陽光耀眼的時分，我也只需要一副小小的墨鏡就能保護好自己的眼睛。當然它也還是它，我也還是我。

那些不停拋棄我們的同齡人其實也一樣，他們身家的數值自然意味著這個世界對他們貢獻的認可。我們正生活在這個便捷得史無前例的時代中，互聯網一夜暴富的神話背後是人們所有生活模式的改變：不用做飯也能活了，自行車可以共享了，在家能聽以前大學裡也學不著的課了，有些人甚至自己能發貨幣了……即便我們並不是都想這樣狂奔，我們偶爾也眷戀那些「車很慢，船很慢，一輩子只夠愛一個人」的時代，可時代並不因人而停，我們只有選擇一起瘋跑，向著不知去何處的遠方，一起做著夢，去思考那個人人都飛天遁地的未來。

世界當然在變好，時代看似均等地對待了所有人，每個人的生活都在變好。可神永遠不可能如此仁慈，正如狄更斯所說：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最糟糕的時代。我們一同見證這個世界可能擁有的萬千未來，可卻難以推測出我們和這萬千未來該有的聯繫。紅塵滾滾，我們究竟是品茶淡笑看它浩然前行，還只是浮沉其中成為翻飛泥土中的一粒渣滓？

我們不甘淪為後者，卻又絕大部分時候缺了「我是前者」的自信。所以我們害怕，恐懼的顫慄凝結成了我們呼吸的空氣，凡事必求短，求快，求立竿見影，求不要被這個時代甩得太遠。畢竟如果我們每天所聽、所見、所聞，都是由別人帶動著被動學來，又何能建構我們自己的世界？那只是別人想給我們的世界。佼佼者們做好了萬花筒，把我們的頭按在上面問：看，好看嗎？我們依次機械而同一地點頭，說好看好看。

所以神還說我們要學會跳出自己，用第三者的眼光去看待我們自己，要能以外化的角度去審視自我，如此才能完成自我的超越與認知——也就是我們要能見著那些按著我們頭的人。而如果不能，我們就陷入到深深的無聊之中，萬花筒里雖百色輪轉，可也讓人頭暈目眩。因為當我們只是我們自己的時候，光與影皆與我一體，無所謂善惡，我見即是世界，也就沒有世界，而只有我們自己，我們也就是真理。於是我們也就可以每天堂而皇之地說著差不多的話，見著差不多的人，寫著差不多的字又發著差不多的誓。於是我們被教導要知足常樂，要過簡單的生活，要懂安穩是福，要明白平淡是真。

如果這些平淡無奇足夠消磨人性，那我們便可以建立起一層巨大的帷幕，帷幕下波瀾不驚，歲月靜好，許多人到此便說「我終於和世界和解」。可只要我們站得再高一點就會發現他們從不曾和這個世界勢均力敵，所謂和解就像那隻青蛙撲通一聲又跳回了自己的井裡，一邊蹲坐在因久不見陽光而枯萎的水草上一邊說：這是本蛙樂意。

這種無妄的抽離感在我任職於某國際知名企業的零售部門時最為明顯。身邊的人每天都在跟我說我們做的事情特別有意義，我們應該特別幸福，特別滿足，即便每天的工作同質化嚴重，即便每天有大量要處理的負面情緒，但這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們在為一個偉大的事業奉獻自己，我們的工作萬分重要——我們在讓他人的生活變得更好。我不知身邊的夥伴是裝的還是真的，每個人都在我面前每天都露出大而燦爛的笑容，我想我也一樣禮貌而不失尷尬地回笑著，但我常會問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我在做的事情除了給我提供廉價的安全感外還有什麼意義？我在黑暗裡尋找方向，方向也在找我。我不是唯一醒著的人，卻也喝得不全醉，迷茫，卻也感覺自身在被不同的力量拉扯。

恐懼將我們推向無聊，而無聊又將我們推回給恐懼，似乎只有一種傷痛能治癒另一種傷痛，空留我們在其中彷徨不已。於是我們渴求自由，希望自由能夠吞噬並中和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我如果能像風一般，那再重的枷鎖也無法將我束縛。某種意義上風便是超越了帷幕——並非屈服，而是超越。風會如何看滾滾紅塵？風不會在意，因為那只是它掠過大地無意刷的一點存在感。所以所有人都在尋找風，在雞湯里，在遠方里，在鍛煉成小狼狗的身體里，在自身財務自由以後無止境的遐想里。

而我和孤閱期待從人文社科這些基礎學科的知識里去找，從那些最接近風的人的思想里去找。

我不止一次跟葛旭說我們做的不是剛需，我們賭的是人心，賭的是人們終會意識到風的存在，賭人們終會看見那一層層的帷幕、那些曾籠罩我們整個生活的，歸根到底可能只是一個個晶瑩剔透的玻璃小罩子。如果我們賭錯了，那我們就都得回到那個天天假笑的世界；如果賭對了，那即便我們做不出來，做的事情在未來泯然於眾，那也無所謂，因為那將是一個我們所喜愛的世界，在那裡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風，吹拂大地，漫卷詩書。二〇一八燎原學院發布的時候，發布會要起個標題，我問葛旭叫什麼好，他一拍腦袋：不能把二〇一八拱手相讓。我笑，這混蛋還真一直都在道上。

如今格致學院這所哲學院也上線了，我滿心歡喜，這是一眾學科最基礎的部分，也便最能支撐我們站在最高的角度去回望這個最好也最糟糕的時代。畢竟不管是姜太公七十釣魚，還是溥儀三歲登基，說到底都只是我們在尋找自己和世界未來的關聯，不被無聊吞噬，不被恐懼淹沒。可既然該起風的時候總會來的，我又有什麼好恐懼、有什麼好無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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