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用「倉央嘉措最美的詩句」,都與他毫無關係
近年來,「倉央嘉措」熱持續升溫,針對這位藏族歷史上著名的傳奇人物及其詩歌的解讀更是文藝界一大熱點。
隨著網路時代「倉央嘉措情歌」的廣為流傳,倉央嘉措「接受著人們的朝拜、想像以及消費」:在西藏旅遊手冊、流行歌曲以及出版商的暢銷書選題里反覆出現。在噹噹網上,有關倉央嘉措的各種文學作品就有197個。在流傳的故事中,倉央嘉措是一位嚮往世俗生活、離經叛道的情僧,但這都是真的嗎?
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3歲時便被認定為達賴轉世,15歲舉行坐床典禮,由藏傳佛教高僧進行嚴格的宗教教育。其父扎西丹增是藏傳佛教寧瑪派伏藏大師仁增·白瑪林巴的後人,也是一位修行有成就的密宗師、瑜伽師。從幼年起就被嚴格按宗教規矩培養的倉央嘉措,堪稱一位德學並重的高僧大德。
現今一些在網友間流傳甚廣、被稱作「倉央嘉措最美的詩句」都與他毫無關係,主要有三種情況:
一是假託「倉央嘉措」之名的詩歌,
譬如:
《執子之手》
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
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誰,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
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誰,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
誰,喚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轢。
誰,棄我而去,留我一世獨殤;
誰,可明我意,使我此生無憾。
誰,可助我臂,縱橫萬載無雙;
誰,可傾我心,寸土恰似虛彌。
誰,可葬吾愴,笑天地虛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離。
伊,攬我之懷,除我前世輕浮;
執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深吻子眸,伴你萬世輪迴;
執子之手,共你一世風霜。
吻子之眸,贈你一世深情;
我, 牽爾玉手, 收你此生所有。
我, 撫爾秀頸, 擋你此生風雨;
予,挽子青絲,挽子一世情思。
予,執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長;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
此詩並非倉央嘉措所著,在他的詩集里是不存在的,此詩其實出自玄幻小說《冷麵樓主和尚妻》,作者是「一度君華」。
此外,所謂倉央嘉措的《見與不見》,純屬網路作者創作。電影《非誠勿擾2》上念了一遍,說是倉央嘉措的詩,此後以訛傳訛,現在就成了倉央嘉措的「第一詩」。
《見與不見》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裡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裡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裡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默然 相愛 寂靜 歡喜。
其實,這是幾年前,一位叫扎西拉姆·多多的廣東女孩的詩。原名為《班扎古魯白瑪的沉默》(班扎古魯白瑪,音譯,意思為蓮花生大師),這首詩主要是表達蓮花生大師對弟子不離不棄的關愛,跟愛情、風月沒任何關係。
住在布達拉宮中,
我是雪域最大的王,
在拉薩的大街上流浪,
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這首詩的作者是剛傑·索木東,又名來鑫華,是當代藏族詩人,多年前和蘭州的另一位詩人,一起品讀倉央嘉措的作品時,從他的一首詩中引申衍生的一首詩歌,也不是倉央嘉措本人的作品。
在看得見你的地方,
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
在看不見你的地方,
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這是青海玉樹一帶流傳的情歌,與倉央嘉措無關。
另有一首流傳甚廣的《信徒》,與倉央嘉措也毫無關係。此詩其實是1997年朱哲琴專輯《央金瑪》中的歌曲《信徒》的歌詞,詞曲作者是上海音樂學院教授何訓田。
《信徒》
那一刻 我升起風馬 不為乞福 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 閉目在經殿香霧中 驀然聽見 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日 壘起瑪尼堆 不為修德 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 我聽了一宿梵唱 不為參悟 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那一月 我搖動所有的經筒 不為超度 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覲見 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 轉山轉水轉佛塔啊 不為修來生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平安喜樂。
倉央嘉措開創了藏族詩歌史上著名的「四六體」,通讀拉薩木刻板的倉央嘉措藏文原文詩歌,大都是四句六字,有六句的也很少見,藏漢雙語作家龍仁青先生認為,那些「更多行的自由體新詩風格的詩歌絕非倉央嘉措所作」。
二是他人加工的版本,譬如《十誡詩》的前兩句「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是倉央嘉措所作,其後的部分便是網路作家加工的版本了;又如這首「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後兩句就是譯者在原詩的基礎上續上去的。
著名主持人白岩松在《幸福了嗎》的扉頁上引用的這首「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過一生 /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仍有那麼多人/因心事過重而走不動」實際上也是一位現代作者對倉央嘉措詩作的二度創作。
三是個別譯文在藏譯漢的過程中確實存在遺漏。是譯者根據自己的理解對原文的再創作,大多都帶有翻譯者的主觀認知和偏好。
藏文原文「倉央嘉措古魯」應翻譯為「倉央嘉措道歌」,「倉央嘉措」是音譯,「古魯」,漢語意為「格言」。所以,「倉央嘉措古魯」其實就是「倉央嘉措含勸誡意義的宗教道歌」。而「情歌」的藏文應為「雜魯」。
諸如此類,面對倉央嘉措詩歌內容的翻譯,確有不少是扭曲了詩歌的本意的。于道泉先生是第一個把「倉央嘉措古魯」六十餘首翻譯成漢文和英文的,但他也是「情歌」翻譯的始作俑者。
※拉薩:生命是情緒的潮汐,日常是我的彼岸
※陷入「排放門」,拒絕認錯,誰給了賓士有恃無恐的「勇氣」?
TAG:周海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