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律啟蒙①：從這裡開始讀懂詩詞

央視《詩詞大會》第三季已經落下帷幕，但話題熱度持續：獲得總冠軍的雷海為竟然是一位沒有上過大學的外賣小哥。更富傳奇色彩的是，他在總決賽中戰勝的對手彭敏是北大文學碩士、中國作協《詩刊》雜誌社編輯。

許久以來，詩詞一直是陽春白雪般的存在，而因為平仄、押韻、對仗，詩詞創作更被看做是專業的、高深的領域。

但雷海為的奪冠告訴我們，只要方法得當，至少任何人都能讀懂詩詞。

然而，想讀懂詩詞，還需要跨越一大障礙——「典故」。

詩詞講究「無一字無來歷」，這個「來歷」就是典故。如果我們看到詩中特定的「字」，立刻能聯想到「來歷」，進而能洞察作者想要表達的深層次涵義，就讀懂了詩詞。

舉個例子，我們都知道很多送別詩中都帶「柳」或「楊柳」。送別和楊柳產生關聯可以追溯到漢代，當時有個曲子叫《折楊柳》，常在送行時吹奏。漸漸地，折柳送別就形成了習俗，到了唐代，這個風氣更盛。人們要離開長安時，必須要經過灞陵橋，恰好橋邊多楊柳，因此「灞橋折柳」成為了送別最正確的姿勢。

只有了解了這個典故，你看到「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才不會奇怪：為什麼聽到《折楊柳》的曲子，就要想家呢？看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才知道那不是疏狂，不是醉心美景，而是離別後深深的哀傷。

接下去一段時間，我將用一個系列來講解《聲律啟蒙》中的意象和典故，為大家讀懂詩詞助一把力。

《聲律啟蒙》是舊時聲調、音律、格律的啟蒙教材，通過對語音、辭彙、修辭、典故的積累，可以逐步建立起作詩填詞的基礎。

閑話少敘，言歸正傳。

第一部分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一切景語即情語，風雲雨雪皆有情。

可以是「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的溫柔；

也可以是「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層茅」的冷酷。

羈客如「燕山雪花大如席」，

解意如「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晚照」即傍晚的陽光。

「湖上風煙留晚照」低沉迴轉；

「晴空一鶴排雲上」奔放高亢。

「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

詩曰「鴻雁于飛」，

愛其體態輕盈，於是有：

曹子建眼裡「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的洛神，

陸放翁心中「曾是驚鴻照影來」的唐婉。

憐其北回南遷，於是有：

「鴻雁不堪愁里聽」旅思縈懷，

「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孤高自憐。

蘇武流落匈奴，托書漢使以求南歸。

漢使稱昭帝射落鴻雁，

雁足有書「蘇武牧羊於北海」。

單于驚此異象，遂放蘇武歸漢。

於是「傳書」成為鴻雁最重要的意象：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信來說近事；

「鴻雁無蹤存往事」信斷憶往昔。

「三尺劍，六鈞弓」

明說武器，實喻帝王。

漢高祖劉邦中箭，不肯醫治：

「吾提三尺劍取天下，非命乎？命在天，雖扁鵲何益？」

可謂知天命。

戰國時齊宣王自詡膂力過人，

讓眾臣試開其弓。

無人能開，紛紛說「不下九石。非大王孰能用是？」

齊宣王至死，都自認能開九石之弓，實則不過三石。

可謂不自知。

*鈞、石是重量單位，各朝定義重量不同。此處均謂強弓。

「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晉武帝起「清暑殿」，暑有清風，

一派心怡。

嫦娥居「廣寒宮」，四時無人，

無邊幽冷。

「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

「楊柳岸，曉風殘月」離別哀傷，

「一枝紅杏出牆來」邂逅驚喜。

「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人生境遇大不同：

一邊廂「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

奔波勞碌；

一邊廂「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恬淡閑適。

*途次：意為旅途中的暫時停留或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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