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國四子」的中國特色偶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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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4月出道的EXO，無疑是迄今為止所有偶像組合的頂級配置。

十二人時期的EXO

完整的、閉環的人物設定，每個人的專屬logo和出道預告片，EXO-M和EXO-K各6人的分隊發展形式，單拎出去每個成員都能夠單打獨鬥的顏值和實力，以及出道單曲《MAMA》驚人的動作同步率和炫目的走位，讓他們在短期內便從他們的前輩東方神起、Super Junior那裡搶來不少粉絲。

張藝興、吳亦凡、黃子韜和鹿晗

而EXO-M小分隊，也史無前例地由四名中國成員、兩名韓國成員組成，鹿晗、吳亦凡、黃子韜和張藝興也被當時的粉絲們稱為「天朝四子」。

曾經的「天朝四子」伴隨著EXO從出道的氣勢如虹，一路走到了專輯《咆哮》時期的巔峰。

在2018年的韓國平昌冬奧會閉幕式上，組合EXO再次登場演唱了《咆哮》——舞台依然炫目，表演仍舊整齊。然而曾經M和K兩個小分隊各6人互相轉變的隊形，變成了每隊4人的配置。

缺席的幾個正是「天朝四子」，但如今我們再提及這幾個人，用的稱呼已經變成了「歸國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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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15日，吳亦凡正式向首爾中央地方法院請求判決與SM娛樂公司專屬合同無效。

吳亦凡微博截圖

之後的一天，他發布了「螳臂當車，我還安好」那篇在粉絲群體里很著名的微博，正式宣告退團，也成為歸國四子里首位回到華人娛樂圈發展的成員。

本文之所以把吳亦凡放到第一個來講，也不僅僅是出於他離隊時間的原因。吳亦凡身上所映照著的，可能是中國偶像產業乃至整個中國社會的思潮。

吳亦凡出演《老炮兒》

吳亦凡曾是韓國頂級男團的隊長，剛剛回國便主演了王朔編劇、徐靜蕾導演的電影作品，後來又在電影《老炮兒》中作為男二號和馮小剛硬碰硬地對決。

中國現象級的網路綜藝里，他一句「你有freestyle嗎」成為全民皆知的流行語。他和Travis Scott合作的單曲《Deserve》巔峰時也衝到了Billboard第二位。

吳亦凡的成績無疑是耀眼的，但卻並不僅僅屬於他個人。

《超級女聲》的全民造星，把李宇春送上了《時代周刊》封面；《小時代》的火爆，讓投資商們看到了小鮮肉的價值；楊冪爆紅後電影《孤島驚魂》的以小博大，讓人們知道原來人氣真的可以帶動票房；而韓庚離開Super Junior，讓人們看到了頂級韓團的光環可以帶來多大的紅利。

再加上以華誼兄弟為核心的電影資源幾十年的沉澱，網路綜藝自《奇葩說》之後的枝繁葉茂，以及無數粉絲一遍又一遍證明的只要粉絲給力、偶像想要什麼樣的資源都不成問題的真理。

已有無數的前人為他試錯或積累，而這些其實為他的星途鋪好了路，可以說把吳亦凡送上如今這個位置的，是整個時代的風向，他作為「歸國四子」中唯一能拿出得到粉絲群體之外、群眾也認可的作品的一位，實乃時也命也。

但今後的吳亦凡不得不面臨一個挑戰——他之後的發展是一片未知的領域，充滿了機會的同時也荊棘密布，沒有了前人驗證過的方向是否能取得像之前一樣的成功，能夠決定的恐怕也不僅僅是他本人這個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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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提到吳亦凡想到的是爆款資源，那麼鹿晗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他「頂級流量」的稱號和龐大到恐怖的粉絲群體——先看看他創造的吉尼斯紀錄吧。

北京演唱會上，「最多人戴鹿角頭飾」。

轉發曼聯的一條微博：世界上評論數最多的微博。

以及……這條微博評論數對自身紀錄的刷新。

若你對偶像文化不甚了解，可能會對這樣的吉尼斯紀錄感到無語，會問「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其實，意義就在於在這個數據和流量為王的年代，鹿晗驚人的KPI值為他帶來的是源源不斷的資源。

從2014年底鹿晗回國到現在，與粉絲之間的互動可以說是各大流量小生之中最多的，鹿晗的「生日季」、「願望季」和「運動季」活動也層出不窮——如果你問粉絲這些活動是幹嘛的，他們會科普「帶粉絲減肥的」、「給粉絲送福利的」或是「做公益的」。然而商業社會的邏輯並非粉絲的一句玩笑就能帶過，這些活動給鹿晗的合作品牌帶來的效應是驚人的。

恕筆者愚鈍，經過長達數小時的研究，我仍沒弄清各種「季」的細枝末節，而唯一可確定的，是在這些活動里粉絲需要完成很多任務——有些需要靠精力，但最直觀的，是粉絲需要購買合作品牌的指定產品。有些可以來賺取「鹿幣」，獲取門票等相應福利，而有的則是為了在全國七大城市的地標建築點亮與鹿晗有關的LED燈。

微博上，粉絲為零食搬箱支持偶像的精神也非常驚人。

除此之外，鹿晗在QQ音樂的幾張專輯銷量少則一百萬、多則三百萬，被授予了多次「鑽石專輯」的榮譽，而這些，也都是粉絲一張一張買出來的數字。

鹿晗的粉絲為他們的偶像所付出的，已經是可以載入史冊的現象級粉絲文化了。需要說明的是，筆者在這裡對粉絲經濟持旁觀者態度，並無否定之意。

鹿晗出演《擇天記》

同樣，鹿晗的影視劇作品，從《重返20歲》到《我是證人》再到《擇天記》，宣傳方面也是以主打粉絲經濟的流量路線為主。結果也是可以想見：熱度有餘而口碑不足，雖然兩部電影達到了豆瓣評分的及格線，但離代表作仍有一定的差距。

而前期依靠粉絲和流量為引擎的模式，也註定了他要滿足粉絲們對偶像的要求，營造一個完美偶像的人設。而從選擇和關曉彤公開戀情開始，很明顯鹿晗已經有意識地開始調整自己的路線，他正由流量小生、偶像向年輕演員轉變，無疑，轉型對於他來說是陣痛的，公開戀情當天便有曾為他花銷不菲的粉絲宣布「脫飯」，但對鹿晗來說，轉型也是必須而緊迫的。畢竟，高壓強度的粉絲流量註定不會永遠持續下去。

2018年初，鹿晗和壹心娛樂約滿並宣布不再續約。從回國到現在，鹿晗的工作都是以掌舵人楊天真所在的壹心娛樂打理的，鹿晗的頂級流量位置他們亦是功不可沒。公開戀情和不再續約，都能看出鹿晗想要以作品說話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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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子韜或許不僅僅是「歸國四子」中，而是所有年輕藝人里最特殊的一個——畢竟，只有他一人經歷過「全網嘲」。

或許是因為黃子韜曾經被認為是最不可能離隊的一個，所以當他選擇回國發展時遭到粉絲群體的質疑是最多的，加上他本人的一些行為落下話柄，一些抓拍、截圖又充滿了搞笑的意味。相比於吳亦凡和鹿晗，黃子韜剛回國時面對的不是立刻跟上的資源，而是漫天的語錄總結和表情包。加上EXO時期他的人氣本身就比吳亦凡和鹿晗差一個檔次，黃子韜回國後的前景，其實最不明朗。

黃子韜遭遇的全民調侃雖然客觀上給他增加了熱度，但很可惜這些熱度並非曾經一些明星用過的黑料炒作、繼而澄清、翻紅的路線，黃子韜沒有解釋的機會，這些調侃帶來的熱度也不能換成人氣和資源。

彼時我也在暗忖，這一波他撐過去了，就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藝人；而若是撐不過去，便萬劫不復，恐怕連過氣的資格都沒有便會被人們遺忘。

從2015年4月22日回國到現在，三年的時間，全網嘲的階段已然被黃子韜熬過去，他的職業生涯也開始走上正軌。

而黃子韜想走的路線是什麼呢？從影視和綜藝資源我們便可發現個中端倪：綜藝《這就是街舞》與網劇《艷勢番之新青年》搭檔的都是TF-Boys的成員易烊千璽，上星播出的《談判官》與楊冪分飾男女主角，而黃子韜將擔任導師和拉主key的《創造101》，則是從韓國現象級選秀綜藝《Produce 101》購買的版權。

這些影視與綜藝的受眾群無疑都以年輕觀眾為主，結合黃子韜團隊目前在微博超級話題的簽到人數以及明星勢力榜上的發力，不難看出，黃子韜想要走的依然是流量路線。

黃子韜出演《談判官》

《談判官》雖然在豆瓣只拿到了3.4的評分，但收視率表現強勁，且以出道六年、歸國三年的人氣基礎，《艷勢番》和《創造101》的爆款潛質，加上團隊和他本人借力打力，塑造的「中二」形象有了一定的話題度，黃子韜成為下一個爆紅流量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如今胡一天、蔡徐坤等更年輕的後輩來勢洶洶，與黃子韜同齡的偶像（最直觀的，歸國四子的其他三位）已經紛紛開始轉型，而成為他微博的名字「C-POP King」（中國流行音樂之王）或拿作品說話的演員，以他待播作品的存貨來看也不夠有說服力，黃子韜的星途仍然有一些未知的變數存在。但還好，他已經邁過了差點讓他在演藝圈查無此人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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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其他三位，張藝興比較特殊，時至今日他仍是EXO中的一員。

九人時期的EXO，右二為張藝興

在吳亦凡、鹿晗和黃子韜相繼離開EXO一年後，EXO以九人組合的形式在2016年6月發表了第三張正規專輯《EX』ACT》，主打曲《Monster》中，張藝興和EXO-K的核心成員金鐘仁以雙主舞的姿態出現，這首歌后來也成為了EXO在巔峰《咆哮》之後的代表作。現場表演時，張藝興和金鐘仁擊掌後帶領著其他成員用比出道時更整齊的舞姿，證明了他依舊是組合的中堅力量。

也是在這個時候，東方衛視《極限挑戰》的第二季快要收官，這檔綜藝讓張藝興在國內的人氣暴漲，也得到了其他流量小生所歆羨的、全年齡段觀眾的關注度。真人秀里豐滿的人物設定讓「小綿羊」這種動物幾乎成了張藝興的專屬代指，張藝興努力、自律等特質也讓他成為了正能量的化身。

2016年7月，張藝興主演的電視劇《老九門》開播，這部劇改編自南派三叔同名小說，而世界觀與三叔現象級網路小說《盜墓筆記》一脈相承，也是《盜墓筆記》的前傳。張藝興在劇中出演長沙花鼓戲名旦二月紅。

《老九門》也如鹿晗、黃子韜的那些影視作品，收穫頗豐人氣的同時本身質量欠奉，不管對於路人還是原著黨都很難交出滿意的答卷。

儘管國內影視劇與綜藝如火如荼，張藝興還是全程參加了組合《Monster》和《Lotto》的打歌舞台，也同樣是2016年，張藝興於10月底發行了個人首張專輯《Lose Control》。

張藝興過勞暈倒

這樣的工作強度逼著張藝興註定要做出選擇：10月11日，剛剛過完25歲生日的他在仁川機場出國路上突然暈倒，失去意識，隨後被擔架抬走，抬上擔架後仍沒有恢復意識。後來SM解釋稱，張藝興暈倒的原因，是由於睡眠不足的過度疲勞所致。

一邊是競爭激烈、廝殺成一片紅海的韓國男團，另一邊是已有強大的人氣基礎、且粉絲經濟開始邁入正軌的中國偶像產業，孰優孰劣不言自明，加上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張藝興選擇了保持與SM的合約的情況下歸國發展。

但回國之後的他面臨了兩頭不討好的窘況——EXO的團飯認為其選擇把事業重心放在個人，多少有點脫離團隊的意思，這催生了為數不少所謂的「唯八」飯——這些粉絲將除了張藝興之外的EXO其他8人看作完整體且只給他們應援。這些粉絲群體的不買單導致了張藝興個人第二張專輯《sheep》的銷量數字，多少不如首張專輯《lose control》那般強勢。

而張藝興本人為了照顧各方面受眾的情緒，提到EXO時多少有些含糊其辭。真人秀《極限挑戰》探班橫店的一期，「男人幫」幾個人在橫店穿梭時，遇到了同屬SM公司的組合Super Junior-M的成員周覓，張藝興很有禮貌地打招呼，面對其他嘉賓的詢問，表示這是同公司的師兄——要知道，在第一季《極限挑戰》里，另一位嘉賓王迅甚至把印有EXO字樣的帽子直接戴在頭上。

更近的節目《偶像練習生》里，張藝興跟練習生選手表示自己是「團隊出身」，在3月23日播出的節目里，對回國發展參加真人秀這段時期，張藝興的用詞是「那時我剛剛回來」。

絕大多數的年輕粉絲們並不在乎偶像的出身是哪裡，但流量圈地運動在張藝興2016年選擇回國之後基本完成。以李易峰、楊洋、吳亦凡和鹿晗所組成的所謂「四大流量」粉絲基本盤已經很穩，年輕男藝人的粉絲群體高度重合，從他們幾位的手裡搶來粉絲實在是有些困難。雖然全民皆知「小綿羊」，但普通觀眾只是對張藝興抱有好感，並不會為了他的數據更好看而瘋狂投票、打榜、買專輯。

所以，張藝興歸國之後所面臨的並非想像中的一片坦途，他剩下的選擇只有拿出有說服力的作品贏得關注。不盡人意的是，《從天兒降》、《求婚大作戰》等影視劇在商業和藝術性上均慘遭滑鐵盧，而《功夫瑜伽》儘管票房突出，但人們把它歸因於主演成龍的身上。

《偶像練習生》算得上是張藝興在《極限挑戰》之後的綜藝代表作，他在節目里也展示了不曾被大眾了解的成熟、穩重的一面。但相比於為張藝興本人擴大粉絲基本盤，這個節目更多的聚焦點放在了參賽的選手身上。未來的張藝興是躍居偶像產業的領頭羊，還是繼續鞏固「小綿羊」的形象，目前看來仍不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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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亦凡、鹿晗、黃子韜和張藝興出道至今的6年，也是中國偶像文化正式走向產業化的6年。

這六年里，日系偶像文化生根發芽，女團SNH48年度總選吸引到的現金流已經開始直逼日本本土，光是2016年中國就有200多個女團誕生。

這六年里，哪怕是對娛樂圈不了解的觀眾，也逐漸能區分職業偶像與演員、歌手，《宮鎖心玉》、《古劍奇譚》、《小時代》讓人們意識到，作品本身的質量有時候並非是決定成敗的唯一因素。人們把這種實際上是偶像的職業，稱為小鮮肉、流量小生或流量小花。

也是在這六年，本土偶像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崛起，曾經在中國最紅的偶像組合小虎隊、F4、飛輪海、S.H.E都是來自於港台，而如今TFBoys的粉絲們用海陸空全方位應援把他們的偶像送進了奢侈品秀場、名導電影和聯合國總部的大廳。

而最能代表時代的更迭和審美變化的，依舊是「歸國四子」。他們都來自於頂級的偶像團體，回國後各自為戰又拼出了一片天地：吳亦凡在天時地利人和的狀態下跨出偶像的舒適圈，鹿晗用龐大的粉絲群體證明了頂級流量可以完成的奇蹟，黃子韜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荊棘中奮勇向前，而張藝興則證明了即便斗轉星移，正統偶像依然有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相比於批判或追隨，我對這四位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能夠在未來將中國的偶像文化輸出到海外，不管是調侃的稱呼「天朝四子」亦或後來的「歸國四子」，讓世界看到「中國四子」的閃耀，其實意義也將遠超粉絲之間的爭執或相互之間的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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