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振犢：3月19日是中山艦事件重要分界，前後的性質發生了巨大變化

馬振犢，南京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研究館員，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季我努學社顧問。現任中國近現代史料學會副會長、中國檔案學會常務理事、中國現代史學會理事等。主要研究方向為國民黨史、國民黨特工活動史、抗日戰爭史等，已出版《國民黨特務活動史》、《慘勝──抗戰正面戰場大寫意》等多部專著。

馬振犢

有關「中山艦事件」發生時間的界定,是直接涉及到對事件本身性質判定的一個重要方面。在這裡,我們不妨將「中山艦事件」發生前後經過情形列出一張時間表,以使事件發生與發展的情況一目了然。

1926年3月18日18:30:黃埔軍校交通股駐省城辦事處股員王學臣接到另一股員黎時雍從學校打來的電話,說軍校管理科趙科長奉軍校校長辦公廳主任孔慶命令:從上海開來之商船「安定號」遭土匪搶劫,現泊黃埔魚珠上游,要求派巡艦一、二艘運衛兵16名前往保護。因黃埔無船可派,即通過電話請駐省城辦事處辦理。王學臣在接電時因「未聽明系奉何人之諭,但既有傷趙科長之字樣,據理推之想情系(軍校)教育長(鄧演達)之諭，故此請歐陽股長向海軍局交涉」。請注意,在這裡出現了第一個錯——命令轉達過程中的錯誤,鄧演達被誤牽入內。

中山艦

3月18日20:30:軍校交通股長歐陽鍾趕赴海軍局通知其派艦前往黃埔,因海軍局代局長、中共黨員李之龍外出,海軍局作戰科鄒毅科長答應立即派艦前往。當晚,歐陽鍾又率隨員二人到李之龍家中,聲稱「奉蔣校長命令,有緊急之事,飭派能戰鬥兩艦開赴黃埔,聽候蔣校長調遣。」並留下鄒毅科長一函。再請注意,在這裡出現了第二個錯誤,蔣介石第一次被歐陽鍾牽入事件內,假傳了「聖旨」,成為日後他「蓄意製造」事件的證據。另外,請求派遣之「巡艦」一、二艘也變成了戰鬥艦二艘,然而,事實上這完全是歐陽鐘的隨口捏造,是不真實的。

3月18日23:00:李之龍回家,視鄒函,內雲:「軍校辦事處歐陽鍾秘書來局謂,接黃埔鄧教育長電話謂:奉蔣校長面諭,命海軍局派得力軍艦兩艘開赴黃埔,交蔣校長調遣,職己通知`寶璧艦』預備前往,其餘一艘只有`中山』、`自由』兩艘可派,請由此兩艦決定一艘。」李之龍閱後,一面根據規定要求交通股補辦公函前來存檔,一面當即去對門「自由艦」艦長謝崇堅住處,商請「自由艦」開黃埔一行。謝告之以該艦新自海南航歸,機件損壞,不能立即開行。於是李遂決定開「中山艦」前往,並書手令二紙,一給持鄒科長函前來換開艦令的「寶璧艦」黃艦長,另一給「中山艦」艦長章臣桐,令曰「著該艦長即將該艦開赴黃埔,歸蔣校長調遣。」此時「中山艦」因正在修理之中,「乃升小火試試汽笛」，造成了該艦尚未奉令即升火，隨後又奉令前往黃埔的事實。當日上午9時,李之龍曾收到海軍軍官學校副校長歐陽格的來函,特別詢問有關「中山艦」無令升火的原因，李根據章艦長的報告作了如實回答,並強調說「中山艦」「乃升小火試試汽笛,並非他故,如系開動升火,則必須升足三百馬力的火才能開動。」隨後「中山艦」也已熄火,直至23時奉令才又「臨時升火」準備開往黃埔。3月19日,「寶璧艦」奉令開赴黃埔。海軍局同時發出公文一件致黃埔軍校交通股備案,因非李之龍所撰,文中沒有提及「中山艦」。這天早上,李之龍也收到了歐陽鍾補辦的公函,「此函現在海軍局存案」。

旅日時期的蔣介石

3月19日7時:「中山艦」駛向黃埔,9時左右抵達。章艦長持令到黃埔軍校報到,請示任務,並說:如無緊要事情,則讓其回省,另換一小艦來用。軍校教育長鄧演達對此十分吃驚,他對副官說:「我並未調艦來黃埔,現在手頭很忙,請艦長聽候命令。」十分湊巧的是,這一天以聯共(布)中央委員布勃洛夫為團長的蘇俄使團正在廣州考察,他們仰慕孫中山之名,要求參觀「中山艦」,李之龍通過電話請示蔣介石,可否調「中山艦」回省?蔣介石聞訊感到意外,既而說:你要開回來就開回來好了。蔣介石的意外自然有其道理,因為他並不知道「中山艦」調動事宜。於是3月19日下午6點:「中山艦」重又駛回廣州。

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所謂的「中山艦事件」應該到此結束了。但是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3月20日凌晨,情況忽然發生了急劇變化。3月20日凌晨;正在熟睡中的李之龍被蔣介石與歐陽格派來的士兵從家中逮捕,同時被捕的還有「中山艦」艦長章臣桐,他們被莫名其妙地關押起來,歐陽格別有用心地問他們那麼一大早起來幹什麼?李之龍與章臣桐抗議道:是被你們抓來的。與此同時,「中山艦」及海軍艦隊全被蔣介石的嫡系部隊接管,蔣系第一軍武裝出動,將廣州市內「省港罷工委員會」佔領,其工人糾察隊被繳械。同時,駐廣州蘇俄顧問鮑羅廷等人的住宅、國民政府主席汪精衛住處亦被包圍監視;黃埔軍校教育長鄧演達、政治部主任高語罕、訓練部主任嚴重、軍官團團長張治中以及中國共產黨在廣州的機關與負責人均被嚴密監視起來。第一軍軍長何應欽奉蔣介石密令,逮捕了軍中的共產黨員,並取消了黨代表制度。第一軍第二師以集會的方式將軍內的共產黨員與左派分子拘捕於造幣廠內。蔣介石以軍事手段控制了廣州大局,又想趁機趕走他一慣討厭的全部蘇俄顧問,無奈其他幾個軍長反對,最後他只能以反對北伐為由,辭退了季山嘉等三名蘇俄顧問,總算出了一惡氣。這樣一來,身為黃埔中央軍官學校校長的蔣介石,未得命令,卻擅自以武力控制了作為國民黨中央黨部及國民政府所在地的廣州市,跡近造反。由此而來的「三·二0事件」在中國現代史上留下了深深的一筆。在這裡,如從時間上劃分,所謂的「中山艦事件」與「三·二0事件」本不是一回事,前者是3月18-19日的事,而後者則是3月20日發生的事件。從嚴格的意義上講,所謂「中山艦事件」是指發生在3月18-19日的「中山艦」從廣州開往黃埔而後又開回來的事件,它可以不包括3月20日以及在此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以蔣介石為主導的含有政變性質的「三·二0事件」。以3月19日為界,「中山艦事件」就是一件完全偶然的事件,它事出有因,誤傳命令過程清楚,可以斷定其偶發性質。而次日以後發生的所有其它相關事件,則具有了完全不同的性質,其蓄謀性質是十分明顯的。「三·二0事件」只不過是以「中山艦事件」為藉口,而兩者的性質則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有關「中山艦事件」發生時間的界定是足以影響其性質判定的一個重要因素,其意義十分重要。

編輯：季我努學社青年會會員胡一舟。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