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在天堂有個家

最新 04-17

「恁彥民大爺死啦，好幾天了，死在醫院裡」，奶奶在電話里跟我說。我整個人都懵了，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說死就死了，但想想也是，被各種病症纏身的他活著還不如死了享福。死了就可以去天堂和父母團聚，沒有任何痛苦。

彥民大爺是我一個堂大爺，是我爺爺兄弟的兒子。從我記事起，彥民大爺就經常一個人在他家門口前坐著，我們兩家房子對面，所以我對他格外熟悉。回憶里的彥民大爺是慈祥的、溫和的，每當見到你就會問「吃飯了嗎？去哪玩啊？」但他也是憂鬱的、惆悵的，因為我幾乎沒見他笑過，而他總是一個人。

對，他沒有家，一輩子沒有娶妻、無兒無女，他所住的房子是他父母留下來的半土半磚的房子。聽奶奶說，彥民大爺沒有娶妻是因為小時候淘氣爬樹摔下來被樹枝掛爛了嘴，長相丑了點，再加上家裡窮所以父母只給他哥哥娶了妻，並在臨終前託付他哥哥照顧他。

印象中他哥哥的形象是模糊的，因為離得遠，所以沒見過幾次面，但他經常會去他哥哥家吃飯，偶爾領著哥哥家的孫子孫女來前面玩。他會給孩子們買糖、買辣條，儘管他靠著幾畝薄田和政府救助生活。

遠方的人屬於遠方

遠方屬於遠方的人

後來，他年紀大了以後，總是會騎著一個三輪車轉悠，有時候遇到上坡騎不動了，會有小孩子幫著推上去，可能連調皮的小孩子都知道這個老爺爺無兒無女比較可憐吧。

我媽媽在家的時候總會給他送一些飯，或者給他送一些東西吃，因為覺得他年紀那麼大了，身體又不好，一個人怪可憐的。他經常會到我們家去打水或者要水喝，因為他的老房子里是比較破舊的壓水井，需要來回壓才會出水，對於一個70多歲病痛纏身的老人來說並沒有多餘的體力來壓水。

可能是年輕時出力太多或者沒有照顧好身體，年老之後各種病症就找上了門，彥民大爺也是如此。奶奶說，他一開始也是每天不斷各種葯，渾身疼難受，後來花銷太大，只能吃止疼片來緩解難受。

我見過他難受的時候，是在他推不動三輪車大喘粗氣時，那種無奈心酸顯於滄桑充滿紋路的臉上，我和弟弟跑過去幫他把三輪車從泥路中推出，他溫和的對我們說：「多虧恁倆了」。我反問他：「大爺，你要去哪裡啊？」他回答的是：「嗯，我吃過飯了」，說完便一瘸一拐的推著三輪車走。年老了，連耳朵都不好使了，我沒敢再細問，只是覺得他的身影有些形單影隻。

享年79歲，其實不應該用享，因為他從來沒享過福，年老了也無子女在他膝前侍奉。直到他去世，也沒大擺宴席，只是莊上的幾個年輕人把他從醫院裡抬回來火化，他的哥哥和他的兩個侄女為他守了靈，為他在北邊的麥地里挖了一個墳墓，那就是他最後的歸宿。

對於彥民大爺的這一生，我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只是覺得沒有人能懂他這一輩子的苦痛和心酸。在今年寒假我走的時候他還喊著我大學生，往後有出息別忘了家裡人。可突然間人就沒了，心裡還是挺難受的。媽媽說彥民大爺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而我卻只成了他人生中的過客。其實，我原本可以多陪陪他說話的，然如果只是如果，永遠成不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