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盧安達，廣東土客大械鬥

最新 04-18

1854年到1867年，廣東肇慶、廣州、高州、羅定四州所轄數十縣範圍內廣東土著和客家人互相實行焦土政策，互相殺戮劫掠。

歷史被稱為土客大械鬥。

土客大械鬥

新寧縣斗禍發生前，客家人有三十萬，到1867年同治六年平息後，只剩三萬人。新寧客家人向西向北逃離戰亂的路線為土著人區域，經過必被截殺，東、南路為海路。所以其中減少的人口大部分不是逃離，而是死於械鬥及圍困中的飢餓疾病。

新寧縣的土民人口戰前應該多於客家，但是戰鬥力弱於客家人，所以死亡人數也必不少於此數。一縣如此，整個廣東經受斗禍的地區可知。戰鬥中，土民俘獲客家人男子，往往將其賣豬仔，客民也有走投無路，自賣豬仔。今天北美西部東南亞，充斥華人，特別是客家人，一部分就是受那場殘殺影響。

據估算，死亡人數達到百萬人級別。這已經不是什麼械鬥了，從過程的慘烈程度，組織性看，完全就是一場戰爭，從結果看是一場大殺戮。說是東方的盧安達，也不為過。

化客為土

土著和客家人都是什麼人呢，為什麼要如此互相屠殺呢？

其實，土著和客家人都是同文同種的漢人。而且是同一命運中人。都是因為戰亂，從北方向南方遷移的人群。

中國歷史上歷次戰亂，大都發生在北方。

北方人口為避禍而南遷。其中較大的有五次。第一次是西晉末年八王之亂，中原大亂，人民無法立足，大量南遷。第二次是在唐末五代。第三次是宋金宋元之際，第四次明末清初。這四次路線大致是先集中在贛南、閩西北，粵東，然後逐次向閩南、粵中粵西，廣西，海外擴展。第五次遷徙就是我們要說的土客大械鬥的後果。

土客械鬥里的廣東本地的土著叫做廣府人，他們的語言就是今天的粵語。這些人也是歷史上不斷南遷的那一撥撥漢人，他們最晚大規模到達的主體就是宋元之際南遷的那一撥。剛到廣東時，其實他們也是客家人。休養生息，繁衍種族，上千年，數百年過去，已經把客土認為本土，化客為土，成為土著了。

先後之爭

明末北方遊民四起，李自成、張獻忠等在北方縱橫，之後清軍入關，北方向南方遷徙又是一波浪潮。清初，因為防備台灣，防止接濟台灣，所以在康熙元年實行遷海政策，把閩粵沿海居民向內遷五十里，沿海土地荒蕪。康熙三年，因為疍戶起事，再向內遷。疍戶是生活在兩廣和福建沿海，主要從事漁業或水上運輸業的人﹐多以船為家。一直被視為賤民，飽受歧視和欺壓。

這些失去家園的遷戶無以為生，死亡者十九。等到康熙二十二年，台灣已平，允許人口遷回，禁海之地已經沒有多少原籍了。於是允許移民，惠嘉潮及閩贛人民遷來，成為今天所說客家人。

我在學習中有一些困惑。一方面，客家人的史料說客家人是五次大遷徙形成的。其實廣府人也是南下移民。為何不算客家人呢？為什麼今天所說的客家人實際上就是第四次、第五次南遷的族群呢？為什麼廣府人和客家人的爭鬥被視為土人和客家人的爭鬥，叫做土客械鬥，而不是客家人內部的爭鬥？

我覺得土客之別不應該以是否從北方南下為標準。而是以是否融入地方為標準。

都是北方南遷的漢人，可是先來為土，後來為客。趕盡土著，自身為土。

今天的客家人其實就是還沒有站穩腳跟，還沒有排擠掉先來的漢民，或者徹底被土民接受的移民群體。沒有成功化客為土。

所以土客之爭，其實是先客和後客之爭。

大屠殺經過

我們先來看看這場大屠殺的過程。

這場斗禍起於1854年，結束於1867年，第一個時間是太平天國初起，第二個時間是被撲滅之後。中間這段時間還摻雜第二次鴉片戰爭，政府控制力在廣東嚴重缺失。所以長期持續的小規模械鬥在此發展為大規模的殺戮。斗禍的主戰場是肇慶、廣州、高州、羅定四州所轄數十縣。

因為生存資源的爭奪，客家人和本地人，也就是土人存在種種矛盾。但是在官方秩序還存在的時候，矛盾的規模不外乎是村與村之間，甚至幾個村聯合的械鬥，打死幾十個人，再通過官方或者士紳來協商解決。

史料還原

我們在此記錄張集馨到福建任按察使時和道光皇帝的對話。

上曰：「彼處械鬥，始於何時？」

對曰：臣查《漳州府志》，盛於永樂末年，其始則不可考。」

上曰：「械鬥是何情形？」

對曰：「即戰國合縱連橫之意。大村住一族，同姓數於百家; 小村住一族，同姓數十家，及百餘家不等。大姓欺凌小姓，而小姓不甘被欺，糾數十庄小姓而與大族相鬥，

上曰：「地方官不往彈壓么？」

對曰：臣前過惠安時，見械鬥方起，部伍亦甚整齊。大姓紅旗，小姓白旗，槍炮刀矛，器械俱備，聞金而進，見火而退。當其斗酣時，官即禁諭，概不遵依。頗有父幫大姓，子幫小姓，互相擊斗，絕不相頋者。」

上曰：「殺傷後便如何完結？」

對曰：大姓如擊斃小姓二十命，小姓僅擊斃大姓十命，除相抵外，照數需索命價，互訟到官。官往查拿，早經逃逸。官吏營兵將其村莊焚毀，通緝捕拿亦有日久賄和，不願終訟者。」

上曰：「命價每名若干？」

對曰：「聞僱主給屍親三十洋元，於祠堂公所供一忠勇公牌位。臣每笑其勇則有之，忠則未也。」

這就是土家人和客家人的生活常態。

下期節目，我們來看看村為單位的械鬥如何變成百萬人級別的殺戮呢？

作者簡介

花木僧

本愛哲學，

為西方哲學碩士，熟讀康德尼采哈耶克。

後移情歷史，

尤喜晚清民國之交，

世事動蕩，人生起伏的時代畫卷。

讀近代史博士，

感慨學界研究與大眾認知的巨大鴻溝，

立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