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復仇，制暴止暴？

作者：喵嗚

封面：唯一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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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當復仇者和仇家一樣淪為惡魔，只有這個願望能帶來救贖。

書名：《唯一的心愿》（たったひとつの、ねがい）

作者：入間 人間

插畫：のん

日本出版：KADOKAWA メディアワークス文庫，1卷完結

大陸譯版：源自網路

如果餘生只能帶一位作家的書去荒島度過，你會選誰？我會選入間人間。少有的幾乎勝任輕小說全類型的作家，群像、懸疑、BG、百合，每本小說都高質量地書寫出世界的溫茂與冷峻，讓我忘記廣告牌上劣質噴繪般的現實，純粹地享受每一段故事。

好久不見的入間人間作品推薦再臨，感謝讀者老爺們捧場。其實這段時間筆者的「入間人間症候群」並沒有好，讀了4本入間老師的書，猶豫著選哪一本。想起《安達與島村》第七卷後記：「各位喜歡看《安達與島村》是很好，但是我認為其他的書也不錯。」於是，我決定介紹《唯一的心愿》，希望大家能更全面地發現入間老師的魅力。

有必要先提醒大家，《唯一的心愿》主題是復仇，簡潔明快、毫無同情可言的那種。無論一開頭，男主角拓也如何跟交往了四、五年的女朋友東雲陽子撒狗糧、回憶兩人相識的甜蜜往事，都要時刻提醒自己，「轉型」百合作家的入間老師可是寫《說謊的男孩與壞掉的女孩》出道的，並且，本書的出版年份是2012年。

果然，一章還沒結束，劇情突入正題。趕緊翻到封面再看兩眼可愛的女朋友吧，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看見她了。沖著插畫師のん來的朋友請留步，雖然柔和的配色和溫馨的畫面可能後續情節里是看不到了，但接下來的展開將讓讀者從另一種意義上得到滿足，比如胃口。

散著步，兩人被綁架至某古老宅邸，緊接著東雲陽子便以極為慘烈的方式退場。古代饑荒戰亂連年，諸物皆盡，乃自相食，人骨為柴，人肉為菜。即使餓殍遍地，「食人」在絕大多數文化里仍是殘暴野蠻的象徵。而拓也眼睜睜看著女朋友被四人分食，牙咬手撕，筋骨盡碎血肉橫飛，事無巨細的進食描寫持續渲染拓也的絕望，生吞活剝的獵奇血腥表演，成為小說的第一道勸退門檻。

進入主線，小說繼續保持第一人稱視角，展現男主艱難卻堅決的復仇過程。此時的男主化名「壇宅也」，因恰到好處的縱火事故嚴重燒傷，左側肢體癱瘓，右腳無法抬到膝蓋以上的高度，連生活自理都很困難，滿腔的復仇怒火苦苦支撐著他復健鍛煉。

四位仇家不會乖乖站好等男主索命，他們社會地位、家庭構成各不相同，有的躲在地下室里閉門不出，有的僱傭保鏢貼身保護。難度不斷升級，復仇所需的準備也越來越多，但小說卻對手法的合理性和實施的可能性做了藝術簡化，因為決定成敗的關鍵點不在於物理困境，而在於如何保持憤怒。

時間是把銼刀，尖銳的怒火一不留神就會被銼平。壇宅也的復仇以年為單位計數，入間老師只攫取與仇家對決的一小段時間直播，為數不多的溫情時刻則以回憶的形式曖昧呈現，反覆強烈的對比放大了壇宅也的殤之痛、恨之深，讀者始終站在愛憎情緒的頂端，感受情感肆意揮灑的快感。

不似水無神知宏《此處前方是荒野》那般洒脫，《唯一的心愿》在緊湊的劇情之外，穿插思考的留白。漢高祖與民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對殺人者施行一命償一命的粗暴懲戒。而在現代法理社會，殺人又分直接間接、故意過失各種情形，仇家四人分食了東雲陽子，那是該償4條命還是每人償1/4條命？

但壇宅也的故事裡一聲抱歉都不會有，保持復仇動機需要法律異化為權勢者的保護傘。讓弱者對正義缺失的控訴，轉化為暴力行動，越過法律對仇家進行打擊報復，直至趕盡殺絕。可「復仇」到什麼程度算完成，情感創傷又能否為私刑正當化背書，盡成了仇恨火焰燃盡，壇宅也復仇終點的懸念。

現今很多國家尚未制定食人罪，即吃人一事本身不犯法，若食人是惡魔的行徑，試問如何拿適用人的法律去審判惡魔。尋求現實意義無果，驚覺全書本就架構在荒誕背景之上。能有說有笑地分食同類，或許從開篇宅邸的餐桌邊起，故事裡就沒有正常人了。

故事外的正常人還在讀著小說，入間老師在結尾備好了驚喜請君入甕，尤其是那些看到封面就期待戀愛日常的先知們。手刃仇人後徒留空虛或乾脆停留在結束的瞬間，我們基於經驗的設想，比不過入間老師對故事層次的操縱力，復仇主題的類型小說照樣能玩出花樣。

對決需要對等的立場，重傷致殘的壇宅也有兩位幫手，主動幫他製作輪椅的老婆婆和老婆婆的孫女羽澄。不過協助復仇怎麼都不像隨便能找人搭把手的差事，最終還是得靠壇宅也自己激發潛能。每成功除掉一個目標，下一個便愈加兇險，從固若金湯的地下室，到烈火蔓延的別墅，生存與死亡的原始衝動總會令人腎上腺素飆升。

行文至此，書名「唯一的心愿」懸念未解。當復仇者和仇家一樣淪為惡魔，只有這個願望能帶來救贖。通篇復仇節奏鼓點激揚，直線式劇情暗藏轉折，第一章鋪陳的伏筆耐心等到最後一章回收，讀完小說，怕是「入間人間症候群」的癥狀又加深了。

至於這篇推薦唯一的心愿，不在筆者的文字里，在作者的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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