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愛華：從《再別康橋》說起
從《再別康橋》說起
作者|韓愛華
說起《再別康橋》這首詩，我的感覺就是四個字——感慨萬千。記得第一次接觸這首詩，還是上高一的時候。當時語文老師董傑給我們講解詩歌，課本上本沒有這首詩，就隨口背誦了出來。還說這首詩怎麼怎麼好，在文學上的價值如何如何重要——都記不清了。反正老師背誦得認真，包含著深情，詩肯定是不錯的了。至於詩中到底寫了什麼，表達了什麼樣的感情，自己根本不理解。也許是年齡的緣故吧，或許是多年後自我定下的結論——情商低，且至少比同齡人在這方面晚十年。
那時的我，對文學基本沒有多大興趣，對數理化卻甚是喜歡。曾經從《中學生數理化》中看到一道類似哥德巴赫猜想的題，竟也執著地求證了半天，最後當然不出所有人的意料，落了個無果而終。為此還受到過某位同學的嘲諷。學物理的時候，也曾因自己設計的一個實驗，而對萬有引力定律產生過疑問，不過後來老師也給解釋清楚了。年少的我立志於科學，還算蒼天眷顧，讓我順利通過了1987年的高考，進入河北大學生物系。
本以為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了，誰知一場疾病讓一切都化作了泡影，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命運。跌跌撞撞總算畢業參加工作了，可是工作以後也有好多的不適應：學不會的東西很多，看不慣的東西也很多。但是，適應也好，不適應也罷，社會總是在帶著你一直往前走。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成功的人。但我也和別人一樣學會了隨遇而安和與世無爭，認真且寬容地把握住自己，享受生活才是價值。
要說學的數理化還有一點用，那就是給孩子輔導輔導功課。我可以教給她學習的方法和解題的思路，如今這項任務也快完成了。回想過來的這麼多年，世間的風雨把我給打透了。我好像看見別人都在打著傘，而自己卻被澆得像落湯雞。不過也有收穫：風雨之後，心靈漸趨平靜，隱藏在靈魂深處多年的文學種子開始慢慢地發芽了。而這正是今後的希望。我高興地看著它慢慢地生長。看，嬌嫩的葉片上還掛著露珠呢！
說得太遠了，還是回到主題吧。上大學時候，無論是圖書館，還是街上的書攤，是不乏徐志摩的詩的。可偏偏都沒有引起我的注意，讓我去認真地讀一讀。就這樣過了很多年，記得在供銷大廈東面的大街上，一個普普通通的個體書攤前，發現了一本黃色封面的《徐志摩詩文》。當時僅僅是覺得價格不貴便買了下來，回到家看了幾眼，也沒有覺得多麼好，凈是一些不太懂的詞句，就又放下了。這樣又過了很長時間，直到2015年從新華書店買了一本《林徽因傳》，讀過之後，才知道徐志摩和林徽因之間還有過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2016年，無意中從書櫥里又發現了那本塵封的《徐志摩的詩文》，於是重又讀起來。這回讀得比較仔細——終於讀懂了。我這才發現徐志摩的詩竟然那麼好，散文也很好。忽然覺得：自己和徐志摩是緣太淺了，還是緣太深了？我又覺得，他的詩文就像亭亭玉立的少女，又像是約會已久的情人，當你很晚才來到她的身邊，她不僅沒有埋怨你，而且依舊對你微笑。而這不僅僅撫平了我的憂傷，簡直讓我感動不已。
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不若與人。還是讓我把自己對這首詩的理解與感受寫出來，與大家一起分享吧。
再別康橋
@徐志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地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艷影，
在我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十一月六日中國海上
康橋就是英國劍橋。作者徐志摩1921——1922年在那裡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用作者自己的話說就是：「……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雖則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時期）我那時有的是閑暇，有的是自由，有的是絕對單獨的機會。說也奇怪，竟像是第一次，我辨認了星月的光明，草的春，花的香，流水的殷勤。……」1928年，作者故地重遊。看著秀美的康河，往事又一幕幕浮向心頭，不禁感慨萬千。於是，寫下了這首膾炙人口的優美詩篇。
時光不能倒流。雖然康橋很美，有愉快，也有哀愁，還有很多很多的不舍，但總歸還是要離開的。那就讓我輕輕地和她道別吧——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回憶永遠是珍貴的，臨別時就讓我再多看你一眼吧！河畔的金柳，婀娜婆娑，不禁使我想起往日曾經為之心狂的戀人（林徽因）。她那曼妙的身姿，迷人的神態，高雅的氣質，好像在我的眼前化作成波光里的艷影，在我心頭如夢如幻地蕩漾著！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它是多麼自由自在，多麼幸福啊！因為它時刻都有清清流水的撫慰。而自己那棵孤寂憂愁的心又有誰來撫慰呢？我真的好羨慕，自己若能在康河裡做一條水草，足矣。
榆蔭下的一潭，更是難忘。那不是怯憐憐的三洞橋嗎？夕陽斜照下來，橋影倒映水中，宛如一道彩虹。還記得使你的心靈產生過純粹神奇審美的橋上，櫛比的小穿闌與闌頂的小白球嗎？還記得水面上飄著淡淡的槐花的清香，自己躺在船上，仰望天空，傾聽魚兒的唼喋聲嗎？還記得頭戴寬邊薄紗帽，身穿縞素衣服，裙裾在風前悠悠地飄著，嫻熟地撐著撐篙船的女郎嗎？還記得河邊有寬寬的草坪，自己躺在上面讀書、做夢，反仆著摟抱大地的溫軟嗎？……所有這一切，都像一幕幕五彩溫柔的夢，纏綿地縈繞在我心頭。流水的鱗波弄碎了彩虹，我的夢也隨之沉到了水底。
尋夢嗎？那就撐上一支長篙吧！讓船兒在水中遊盪；在夢的神奇中，漫溯到青草更青的草坪中，繼續在那裡體味大地的溫軟吧。大自然是生命的母親，只有投入到大自然母親的懷抱，生命才能不斷得到滋養，而不至於枯竭。夜晚的星輝已經落滿了一船，讓我在星輝斑斕里放歌。我要歌唱大地母親的慈愛，我要歌唱生命在母親撫慰下的幸福，我要歌唱愛情對於生命的意義，還有這裡美好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一磚一瓦……
還是讓思緒回到現實中來吧。這裡是傍晚的康橋，是安靜的康橋。所以，我不能打破她的靜謐，不能放歌。這裡還是離別的康橋，就讓我悄悄地走吧，別打擾了她那甜蜜正酣的夢。夏蟲也懂得我的心境，悄悄地沉默著。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是美的，少不得一片雲彩；因為這裡曾有過我的最愛，我捨不得帶走一片雲彩；但是，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她的每一片雲彩。
整篇文章，結構嚴謹，似行雲流水。描寫景物眾多，秩序井然。岸上的金柳、波光里的艷影和軟泥上的青荇，從岸上寫到水面，再從水面寫到水下。擬人手法的運用，生動傳神。把金柳寫成新娘，既完成了由物到人的過度，也實現了由景到情的交融。榆蔭下的一潭則把鏡頭從近處拉到了遠方。揉碎在浮藻間的天上虹，則成了由現實進入夢境的門戶。撐篙船是尋夢的載體，放歌使夢達到高潮。「但我不能放歌」，一個「但」字又把思緒從夢境拽回到現實，重新回到離別的主題。「悄悄」是離別的笙簫，也是對愛的表達，不帶走一片雲彩更是寓千言萬語於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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