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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資本》與鴉片

文/糙米

學習、引進、拿來西方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包括西方的經濟理論,確實是必要的。然而,如果拿來的學術理論,僅僅是滿足一點自大的虛榮心,甚至可能導致盲目的樂觀與消極的等待,這又與吸食麻醉劑,像魯迅在《拿來主義》中所說,「欣欣然蹩進卧室,大吸剩下的鴉片。」有什麼兩樣呢?

西德學者貢德·弗蘭克的《白銀資本》尚未在國內出版,便有稱讚的文章,翻譯出版之後,更是受到了特殊的禮遇。有捧場的文字,有講學的邀請,弗蘭克本人在中國從南到北一路演講,「傳經佈道」。

《白銀資本》的主要論點認為,在近代早期大部分歷史中,佔據中心地位的不是歐洲而是亞洲,而亞洲的中心則是中國。後來的歐洲不過是靠著從美洲掠奪和生產的白銀資本,才從三等車廂的乘客一躍而取代了亞洲這個火車頭的位置。亞洲落後了,但亞洲的落後則是因為東西方的興衰有一個以500年為長時段的周期,東方收縮,西方擴張,交匯點在1815年。在世紀之交的現在,人們似乎可以看到,西方的衰落與東方的興盛正以另一個周期出現。

這理論確是有些驚世駭俗。雖然也是西方人看中國(中國是中心的中心么),但絕沒有對十九世紀中葉西方傳教士們所寫的文章的態度,就是今天仍有不少的人反感,因為傳教士戳了中國人的痛處,揭了長在身上膿瘡。而《白銀資本》則是送了中國乃歷史中心的高帽。西方如此高看我們,怎不讓人興奮難抑呢?不去開些座談會、研討會研究如何受用呢?這正合了阿Q式的自我滿足,「我們先前——比你闊的多啦!」何況西方不是富裕嗎?但那不過是掠奪了美洲的銀子,搭了我們亞洲的列車,趕上了興盛的輪迴而已,說到底還是亞洲的弟子。當然師傅現在是潦落了,但這並不要緊,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是嗎?500年一輪的輪迴又要迴轉了。

這理論甚是新穎,但仔細地想卻又缺少內在的支撐,仿若美麗的海市蜃樓。徐友漁先生從學術角度指出了其論據的先天不足。這且不說,僅就現象而言,《白銀資本》的高論似乎也難以服眾。既然歐洲的興起靠的是美洲的白銀資本銀和亞洲的列車,並無內在的原因,那麼歐洲人為何還要不惜那麼大的犧牲去搞什麼宗教改革、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去發展什麼民主和科學呢?既然美洲是被掠奪的對象,是白銀資本銀的輸出地,那麼美洲該是「歷史的邊緣」,貧窮的苦地,可是以美國為代表的北美洲何以在近百年成了世界經濟發展的中心呢?既然500年的輪迴就要迴轉,那麼亞洲國家何必再去承受著壓力、陣痛,甚至經受著金融風暴的打擊,去探索政治、經濟體制的改革呢?坐等輪迴的到來豈不是更省力的妙術?

然而,偏偏就是這個漏洞百出,破綻連連的新論,博得了國人的歡心。魯迅先生曾說:「外國人說及我們缺點不欲聞,就好處便相信。」(《「皇漢醫學」》)前些時我們曾經自詡「東方文化」將是下世紀世界文化的主導,現在一聽到「中國是歷史的中心」,便急急地擁抱,於此不僅使人看到了國人夜郎式的自大與虛榮心理有多麼深重,而且由肯定和讚賞「500年一輪迴」理論,聯想到當前改革步履的艱難,還看出國人尋捷徑、圖輕省的懶惰心理。當前進的途中遇到險難,心裡想的不是尋求實在的辦法克服險關難隘,而是幻想有一種理論,使我們生出翅膀,輕鬆地飛躍而過。當《學習的革命》風潮般席捲大江南北,其實那不也是在尋捷徑嗎?但結果呢?三四千萬冊的書落進國人手中,速成的效果並未見到,而「科場舞弊案」倒是出了幾起。依照熱賣時的許諾,只要讀了此書,那裡還用得著去科場里偷偷摸摸呢?

清朝末年,使臣劉錫鴻出訪歐洲,當一位波斯藩王與其談及歐洲的工業文明及擴張時,劉大人坦然對曰:不必憂慮,正像太陽過午就要西落一樣,西洋發展這麼快只是自速其亡。中國雖無鐵路火車,但我大清正要建一種世上最優秀、最神奇的火車,那就是遵照先王和聖人和遺教,「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此「精神火車頭」「行之最速,一日數萬里,無待於煤火鐵輪者也。」(《閑話中國人》)然而,正是這個昏庸無能,僵化腐敗,專制專橫,傲慢自大的「火車頭」,將中國拖進了民族罹難,家園遭創的深淵。相反,倒是如今的改革開放,打破僵化,激活內力,才使中國日漸走向了繁榮和興盛。

現在,我們的改革現在正處於關鍵的時候,所以也就更需放開眼光的拿來,但從這《白銀資本》式新論的流行,我們卻也知道了需要改革的目標和難點。而這也許是《白銀資本》書的鼓吹者所未料到的罷。

A.G.弗蘭克的《重新面向東方:亞洲時代的全球經濟》(中譯本名為《白銀資本銀資本》一書最近在中國引起爭議。從形式上看這是一本經濟史著作,但弗蘭克本人並非職業經濟史專家,中國的爭議雙方也不是。這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以沙·柏林有所謂狐狸與刺蝟之說,按他的比喻,學問家是狐狸,思想家是刺蝟。這本書是一本典型的刺蝟之作,思想犀利、批判鋒芒明確、視野開闊,的確提出了針對兩方面的傳統觀點都很有批判性的主張。不管是對自由主義的那套解釋,還是對左派的解釋,包括依附理論。這是本書的一個突出特點。

因此我以為對這本書最好是先把刺蝟當作狐狸評,從經濟史的角度看看它說的是不是那幺回事,然後再考慮它的思想價值。

『社科』『文學』『大醫』『外文』『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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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老刀

圖文編輯/楠柯Sha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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