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好文：中原王朝兩千年來的最大威脅——蒙古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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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山以北的蒙古高原歷來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活動基地，他們逐水草而居，牛羊牲畜隨冬夏氣候變化轉移牧場，作季節性遷徙，時而還要作更大範圍的遷徙，從漠南到漠北漠西，從蒙古高原到中亞或者反向運動。游牧民族流動性大，行動敏捷，活動範圍廣闊，對中原王朝威脅最大。歷史上造對中原王朝綿綿不絕北方邊患的匈奴、鮮卑、突厥、回鶻、契丹、蒙古、女真都曾稱雄蒙古高原。

中原王朝與這些北方的蠻族的戰爭持續了2000年以上，這實際上是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爭奪資源和生存空間的戰爭。游牧民族對內地資源財富需求更大，草原不適合農耕對中原吸引不大，絕大多數時間蠻族是攻方中原處於守方。

早在戰國後期，趙國的北界已經推進到陰山，那是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和名將李牧的故事。燕國的北界推進到遼河流域。秦滅六國繼承了燕趙的遺產，派蒙恬守邊。漢武帝派衛青、霍去病多次進擊漠北河西，追擊驅逐匈奴。但中原王朝的疆域始終未能越過這條邊界，蒙古高原的主人仍是北方蠻族。7世紀中唐朝破薛延陀後在蒙古高原設燕然、安北都護府，為時不長，且是羈縻性質，不能說有效控制。以北方和東北為基地的政權比如渤海國、契丹(遼)、金、蒙古(元)、清(後金)則前後在蒙古高原設置過州縣級行政機構。

歷史上把蒙古高原帶進中國的是這些游牧民族，5世紀鮮卑從蒙古高原南下統一北方中國建立北魏，這應該是隋唐統一的先聲。10世紀到12世紀的契丹(遼)，12到13世紀的金，都佔據北部中國，宋朝是中原政權的正統，實際上是和南北朝差不多的多政權並存格局，13世紀到14世紀蒙古帝國的元朝完成中國第三次大統一。

元世祖忽必烈是少有的接受中華文化，任用漢臣的蒙古帝王， 接受劉秉忠的意見遷都北京，取《易經》「大哉乾元」之義定國號「大元」年號「至元」，宣稱蒙元繼承宋、遼、金的華夏法統，為自己找到統治合法性的依據。除對日本和越南戰而不利，忽必烈一生征戰所向無敵，不過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殺戮過甚，迷信過深，好用貪佞，也是功不抵過，過不掩功。此後中國領土的大框架，明清兩朝統一長於分裂有賴於蒙元的格局，類似秦之於漢，隋之於唐。

元朝疆域廣袤遼闊，適千里者如在戶庭，之萬里者如出鄰家。北方領土擁有從鄂畢河、額爾齊斯河以東至到日本海、鄂霍次克海、白令海的全部亞洲大陸。也是蒙元最大的行省——嶺北省(和林省)，包括現今的新疆東部、內外蒙古、黑龍江北部和整個西伯利亞，不過下面不設分層政區，路下不置州縣，各部族自治。這一方面是地廣人稀，管理粗放自不必說；另一方面嶺北是蒙古的發祥地，如同滿清的東北，龍興之地延用蒙古舊制也很自然。

蒙古帝國和蒙元多次探險到北冰洋附近的極北地區，郭守敬也參與過這類地理大發現，在近北極圈設北海觀測站。以今律古是不當的，古代缺乏科學的地理測繪技術，不存在現代國家概念，所以在極北地區就算是人煙稀疏，無人爭奪就是你的。沙俄在18世紀跑到北美極北區，無需徵求原住民部落歸附，阿拉斯加就成它的了，後來賣給了美國。嶺北是蒙古諸王封地， 「林木中百姓」歸附蒙元，鄂畢河以東的西伯利亞是屬於蒙元是沒有疑問的。

蒙古帝國是長於征服而不善於治理，它的興起非常迅速，它的崩潰也很快，一兩個世紀它在歐亞非大陸建立的幾個宇宙帝國就灰飛煙滅(較晚的欽查汗國在16世紀初被滅，北元1636年降清)，元朝也在不足百年後被朱明王朝取代，蒙古人北逃。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其中一個原因是它沒有穩定的繼承製度，它不用嫡長子繼承製，而是用宗親盟會的選舉制——忽里台(庫里勒台)，黃金家族成員爭奪大汗位連年爭戰，也稱血腥的塔尼斯特里，兒孫輩爭鬥不已，窩闊台借巫祝毒殺拖雷，蒙哥即位後的大汗位從窩闊台系轉傳拖雷系，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爭奪大汗位的戰爭，窩闊台孫海都聯手三大汗國和忽必烈及孫鐵穆耳的戰爭等等，到達鼎盛的蒙古帝國就分崩離析了。

成吉思汗死前認識到這個問題，但他沒有辦法說服他的子孫，生前只好把龐大的帝國分封給諸子，他死後蒙古帝國就分裂成四大汗國(或者加上伊爾汗國是五個)。蒙古人血腥征服必然會遭到猛烈反抗，歷史的鐘擺擺向反蒙古方向運動，橫行歐亞大陸的蒙古征服者被消滅或同化，殘餘的蒙古部落回撤蒙古高原和西域中亞，等待新的勢力來融合清算。

滿清對中原宣稱攘寇尊明，繼承明的法統，利用吳三桂等明朝軍隊短時期內就問鼎中原，從入關到滅南明殺永曆帝不過18年，這種代理兵制的成功也是史上罕見的。日本後來也試圖模仿，抗戰時搞了不少傀儡政權收編上百萬偽軍，時代變了世界變了，也就畫虎不成反類犬。

滿清統治蒙藏疆則是繼承了蒙元的遺產，清帝對蒙古人宣稱是繼承了蒙元的法統，和蒙古、西藏上層打交道自稱博克達汗，意思是仁聖的大汗，和唐太宗稱天可汗差不多，蒙人接受了這種說法。

清朝的統治者應該是蒙古人的親戚和世仇，努爾哈赤的六世祖猛哥貼木兒(是個常見蒙古名字，不管是不是蒙古人，應該是和蒙人有血緣關係)作過明朝的建州衛指揮使，蒙古人歸順滿清說起來也是和這層同源關係有關。

蒙古人實在是彪悍，不必說前朝蒙古帝國血腥的滅金史，後金(清)早在入關之前就和北元蒙古打交道，它在還沒有策劃問鼎中原時，就一直和察哈爾的林丹汗爭鬥，一個試圖強大的蒙古實在是後金的噩夢，滿清存亡的第一要務便是制服蒙古，這點容易被忽視，儒家傳統往往集中關注中原核心地區——九州十八省忽視邊地，與源自邊地的異族有很大不同。因此滿清和蒙古的戰爭是皇帝親征(皇太極、康熙)，用自己的八旗軍加上蒙旗和其他聯軍，征服蒙古的精力和時間要長得多，細究這段歷史有助於破解滿清統一中國的密碼。

滿人很了解蒙古人的性格和弱點，桀驁不馴，彪悍殘忍，勇猛而缺乏韌性。滿清用分而治之的策略對付蒙人，一邊拉攏眾多蒙古部落合作，一邊持之以恆的打壓不馴服，有野心的蒙古領袖，先是北元末代大汗察哈爾部的林丹汗，後是準噶爾部的噶爾丹，從努爾哈赤打林丹汗算起清初幾代帝王用了近一個半世紀的時間，康雍乾祖孫三代和準噶爾打了近70年仗，終於馴服了漠南、漠北、漠西的蒙古各部。早期察哈爾部歸降後編成蒙八旗，成了滿人的聯軍，後期準噶爾部的命運則慘不忍睹。也許是蒙古基因的殘忍天性，也許是對準噶爾的反覆無常失去信心，也許是對蒙古人的彪悍心存畏懼，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乾隆甚至不惜滅族準噶爾部，下令屠殺男人分配女人，殘存族人分到各旗，曾經強大的準噶爾部(汗國)從此不復存在，僅留地名保留在歷史記憶中供人憑弔。

為了一勞永逸的制服蒙古部落，滿清對蒙古實行富有創意的管理制度，眾建以分其力，揉合蒙古原來的社會組織和滿清的八旗制改造成盟旗制，盟旗既是蒙古組織又是行政單位，直屬清的總管旗相當於郡縣了。

盟旗制較以往的羈縻制行政上更成熟，旗既是蒙古貴族的封地，又是行政單位，轄屬於各地的將軍，都統，大臣們和朝廷的理藩院。

按歸順的先後，康熙前期的為內屬蒙古和內札薩克，康熙中後期的是外藩蒙古中的外札薩克，也就是說漠南中部和唐努烏梁海、科布多一部分蒙旗是內屬的總管旗，隸屬各地軍府的蒙旗軍，也是清的直屬地，行政上和內地差不多。外札薩克包括外蒙、青海、漠西等地蒙旗，外札薩克類似土司制，自治權更大，不參與軍事行動，有守土衛邊任務。為了籠絡漠北蒙古，康熙允許漠北喀爾喀等部保留汗位，較天無二日要開明。

滿清對歸附的蒙古各部離散部落，齊民編戶，編旗設佐，更定爵秩，軍政統一，用盟旗制改造了蒙古原來的社會組織。同時劃分牧場，嚴格限制越旗放牧耕種，原來的游牧制改成了指定範圍的畜牧制，這就消解了蒙古部落的流動威脅。並且用歸順早的與滿清關係較深的漠南蒙古拱衛京師，隔離漠北漠西的離心力。

在和蒙古部落打交道的過程中滿清形成統治蒙新海藏邊疆的整套制度政策，比如盟旗制、札薩克制、呼圖克圖領地制、駐地大臣制、將軍府制，理藩院等等。清人吹捧 : 「我朝之御蒙古，眾建以分其力，崇釋以制其生，一絕匈奴、回紇之禍，其術可謂神矣。」 不幸的是清人很晚才認識到，北方還有一個胃口更大更加窮凶極惡的白匈奴——沙俄和蘇俄，林則徐在流放新疆時才認識到: 「終為中國患者，其俄羅斯乎。」 從尼布楚條約後的兩個半世紀里吞併中國1/4以上的領土(340/1320約略)。

最後使外蒙脫離中國的則是後起的北方帝國主義沙俄和蘇俄。在外蒙歸附和脫離中國的過程中，藏傳大喇嘛有一種輪迴的因緣，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藏人很早就通過宗教對蒙古有很大的影響，17世紀沙俄圖謀外蒙和遠東，慫恿噶爾丹攻擊漠北，喀爾喀各部在清俄之間游移不定，一世哲布尊丹巴力主降清(他是受達賴教育的蒙人轉世)。1688年噶爾丹進犯漠北，喀爾喀敗退漠南，得到康熙的安置。準噶爾軍攻擊到漠南，威脅京師，康熙親征在烏蘭布通擊敗噶爾丹，1691年多倫會盟喀爾喀各部正式歸附清朝。1696年康熙再次親征，昭莫多之戰大敗噶爾丹，噶爾丹眾叛親離，伊犁被侄子襲占，昔日盟友俄國和西藏拒絕接納，英雄末路自我了斷。喀爾喀各部回遷故地，外蒙留在中國大家庭中。

辛亥後滿清倒台，蒙古歸附滿清的法統不存在了，外蒙鬧獨立，八世哲布尊丹巴力主降俄，並自封為博克達汗，以示繼承滿清統治外蒙的法統，外蒙就分裂出去了。 在沙俄支持下外蒙叛軍驅逐中國官員和駐軍併入侵內蒙，袁世凱出兵收復內蒙，1915年外蒙取消「獨立的大蒙古國」，袁冊封哲布尊丹巴為呼圖克圖汗，赦免獨立人士，外蒙自治。俄國革命後外蒙上層恐懼蘇俄赤化，於是有撤自治回歸中國的一幕(1918年)，可惜功虧一簣。1920年又勾結白俄軍鬧獨立，攻擊中國駐軍，張作霖有意出兵外蒙被日本顧問勸阻，北洋軍閥顧不上反覆無常的外蒙，蘇俄乘隙出兵佔領了外蒙，當時國內陷於內外戰亂無暇顧及，九一八事變日本入侵後就沒有機會了。30年代蘇俄肅反大清洗時，斯大林把外蒙精英和僧侶屠殺殆盡，哲布尊丹巴病死(1924年，一說是秘密處決毒殺)，太太(汗後)也被搶斃了，蘇俄用血腥手段把外蒙變成了它的殖民地。

1941年4月的《日蘇中立條約》兩個強盜互相為侵佔中國領土背書，日本保證尊重蘇俄侵佔的外蒙，蘇俄保證尊重日本侵佔的滿洲國。二戰中蘇俄利用中日交戰強佔唐努烏梁海，成為它的圖瓦共和國(州)，這塊面積相當於廣東大小的中國領土沒有任何條約界定，被蘇俄黑不提白不提霸佔著，法理上始終是中國的。

（穿蒙古袍的斯大林）

二戰結束前的雅爾塔協議，是美英蘇俄赤裸裸的帝國主義間密約交易，斯大林利用美國急於結束對日戰爭的心理，以犧牲中國領土作為對日出兵的交換條件。羅斯福病體纏身行將就木，丘吉爾打著戰後保留印度香港等亞洲殖民地的小算盤，把中國當成當年的大清出賣給蘇俄。蘇俄在美國已對日使用原子彈戰局已定時出兵東北就是庚子沙俄入侵之重演，對中國現代史的負面影響長久而深遠。可悲的中國在經歷了14年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付出2000多萬軍民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卻是比清末丟失江北江東的大片領土更大的傷害，喪失外蒙和其它幾百萬領土是中國近現代史上難以癒合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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