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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暴裂無聲》:一個導演的學習能力比單部作品成敗更重要

導演忻鈺坤在新作《暴裂無聲》里明顯地學習了韓國電影《老男孩》和《黃海》,尤其男主角張保民這個人物很大程度地參考了韓國演員河正宇在《黃海》里的形象,這兩個男人做事和處事的方式是大致相似的。左圖《暴裂無聲》,右圖《黃海》

陳驚雷

拍處女作長片《心迷宮》時,導演忻鈺坤的膽氣和運氣都不差。那是在當時、甚至當下,都不會帶來很大票房的「農村題材」,片子拍得一波三折,他和製片人東拼西湊了170萬預算,片子拍完,很長一段時間裡湊不出足夠的錢做完後期。那時,他可以把拍攝素材剪成一部普法欄目劇賣給電視台,不失為經濟適用的權宜之計。但他偏敢「不識時務」地賭了一把,申請到公映許可證,把片子送到了威尼斯影展的影評人周單元。最終,他憑著第一部長片證明了自己:有條不紊的多線敘事,一點點引領觀眾參與「收網」,他為故事裡那個層層套疊的農村刑事案件找到一種恰如其分的拍攝手法,手持攝影加上自然光,獲得了接近紀錄片的真實感。《心迷宮》成了2015年度的話題電影,對一個從電視欄目導演轉戰電影場域的年輕創作者而言,這是個很高的起點。

創作者對電影語言有了自覺的意識,比起花哨地用影像「說事」,他更在意創造出一個能邀請觀眾參與的世界。

起點越高,第二部作品越難。畢竟,有太多的導演敗給了觀眾過高的期待。

《心迷宮》以「多線敘事」取勝,觀眾喜歡談論它「燒腦」的敘事設計。到了眼下這部《暴裂無聲》,導演沒有偷懶地用一招鮮吃遍天,他放棄多線敘事,擱置了頻繁閃回、打亂時序的手法。《心迷宮》贏在因陋就簡的設計感,《暴裂無聲》收斂了「迷影青年」的機鋒,它給人的直觀印象,在於電影製作層面提升,創作者不再是一個帶著滿腔熱情、扛著攝影機講故事的人,他對電影語言有了自覺的意識,比起花哨地用影像「說事」,他更在意創造出一個能邀請觀眾參與的世界———這是有天分的愛好者和職業電影人的分界線。

《暴裂無聲》講述啞巴礦工張保民發現兒子丟了,展開一場笨拙的尋子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他誤打誤撞捲入礦業老闆昌萬年和無良律師徐文傑的罪行之中。劇情的展開很慢,這是導演有意為之,「擔心很多信息你沒完全明白就過去了」,像是走在前面的導遊擔心後面的遊客跟不上,時不時回頭招呼一下。尤其在電影結尾,通過彩蛋交代正片中暗示、但未明說的犯罪內容,這基本是在討好觀眾———給出一番貼心的總結陳詞,讓觀眾得到明確答案,板上釘釘。絕不像同檔期的日本電影《第三度嫌疑人》那般含混不清,導演是枝裕和還得在試映會上道歉:「很抱歉沒把真相講得一清二楚。」

但嚴格說,《暴裂無聲》也不是以懸疑取勝的電影,這不是一部「擒凶記」。

導演在最開始放出過一枚煙霧彈———被張保民失手捅瞎眼睛的屠夫也是綁架孩子的犯人,但這個似是而非的選項很快被否定了。然後,姜武飾演的另一位嫌疑人昌萬年登場了,他貪婪、虛偽、兇殘,他壞得徹底,沒有任何翻轉人設和劇情的餘地。這是導演故意為之:「一般懸疑片最大的命題在於誰是壞人,而我們的命題不是這個,不是把隱藏的犯人找出來。一開始就給觀眾透底了,表面上,人物之間的關係是明確的,但人物關係背後的故事、事發的緣由存在著很大的挖掘空間。」

一個導演在邁過「專業」這道門檻後,還有多少自我提升的空間?創作者的成長史是比單部作品更有興味的命題。

一個導演有勇氣拋開自己玩得熟練的套路,這要足夠的膽氣,也要點底氣。從一窮二白的《心迷宮》到鳥槍換炮的《暴裂無聲》,觀眾一目了然看到的是演員班底的升級和拍攝製作的精緻化,但在這層皮相之下更要緊的,是一個年輕導演的學習能力。換言之,比起《暴裂無聲》的實際完成度,我更在意導演在邁進「專業」這道門檻後,還有多少自我提升和完善的空間,一個創作者的成長史是比單部作品更有興味的命題。

在《暴裂無聲》里,導演選擇簡潔直觀的視聽語言讓觀眾進入故事,跟上他的思路,接受他要表達的信息———沉默寡言、性格暴烈的男人,在尋子過程中捲入更大的陰謀,逐漸挖掘出人性最黑暗、最隱秘的一面。人物設定和故事走向讓觀眾看到兇猛凌厲的韓國電影的影子,比如,羅泓軫的《黃海》。男主角的設定都為小人物,搏命到底,最終凄然發現自己不過是整個事件中最不重要的那個,是一個局外人,卻為之付出了一切。

《暴裂無聲》的構思其實早於《心迷宮》,可以說,這才是導演積攢創作勢能、畢其功於一役的作品。忻鈺坤從大學時期到電視台任職的那些年裡,正逢韓國電影強勢進入中國青年的文藝生活,他喜歡朴贊郁的《老男孩》、奉俊昊的《殺人回憶》和羅泓軫的《黃海》,不諱言自己有意識地學習韓國的前輩。「啞巴張保民這個人物在創作之初就是參考河正宇在《黃海》里的形象,我跟宋洋(主演)在研究角色的時候,看著《黃海》類比兩個男人的共性。河正宇的角色沉默寡言,宋洋這個(角色)乾脆不說話,但他們做事和處事的方式是大致相似的。」

他也主動學習了韓國片粗獷、殘酷的動作戲,這成了《暴裂無聲》的一大看點。曾參與《老男孩》動作設計的李洪彪被專程請來擔任動作指導,這部分解釋了《暴裂無聲》的重頭段落為什麼看起來很有韓國電影的風格。《老男孩》中有一段經典的「打通關」動作戲,崔岷植拿著鎚子,一路打殺,中刀之後倒地,再起,宛如打不倒的「戰神」,最後在精疲力竭中揮拳……這段動作戲幾乎原封不動地挪用到《暴裂無聲》里,除了崔岷植手裡的鎚子換成了宋洋舉起的桌椅板凳。這當然可以看作一個電影愛好者在掌握話語權和資源後,揮霍地向偶像致敬。而從電影呈現的實際效果來看,不妨說,作為「電影迷」的導演太清楚觀眾渴望看到什麼,他在視聽表達中,毫無疑慮地滿足了潛在的觀影期待。再一次,他體現了對觀眾的體貼,顧及人們的觀影體驗,這是一個「商業片」導演的自我修養。

《暴裂無聲》嚴重的硬傷出現在結尾。也許是年輕導演難以克服的「表達欲」,忻鈺坤總是剋制不住要在電影結束前的一刻、以全知全能的視角評點他創造出的那個世界。在《心迷宮》里表現為結尾多此一筆的閃回,刻意強調「善惡輪迴,因果報應」。整體表述仍顯粗疏的《心迷宮》里,如此任性的抒情至多略嫌贅余。而到了《暴裂無聲》中,導演在尾聲製作了一段揮霍的特效,這樣一個結尾懸置在影片的主體之外,這個抒情表意的段落和敘事的段落明顯地割裂了,因為這道過於明顯的裂縫,影片試圖創造的那個和現實接壤的戲劇世界就此不再是圓融自洽的。說到底,還是導演的營造力失之於過猛。

(作者為影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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