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收藏人》：童話的真義在「發現」

《時光收藏人》是童話作家湯素蘭2018年的全新作品。十四個故事，均採擷於她的經歷和生活，不同於童話通常所蘊藏的甜美滋味，這裡的每一個故事都或多或少散發著溫暖的哲理氣息。其中，我特別喜歡《貓的繪本》一篇。也許是同樣愛雲，卻又不止於此，從那隻非常哲學的貓的身上，我看到了大自然，看到了創造力，看到了對生活的熱愛，更重要的是，看到了童話的真義——「發現」。

關於這一篇的來歷，湯素蘭在書中的序言里講得特別具體：

「前年我去印度尼西亞的民丹島旅行，在暮色中看到頭頂的天空中有大朵大朵的雲，彷彿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夠著它們。那些雲不斷變幻形狀，好像是誰正在以天空為畫布畫畫。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為那天黃昏民丹島的雲寫個童話，於是就有了《貓的繪本》這個故事。」

固然是她此後展開想像，將眼前雲朵化作筆下童話，只是，首要的不還是她最早抬起頭看到天空看到雲彩的那一瞬間——那是「發現」的一瞬間，是童話誕生的一瞬間，「貓的繪本」來自貓的發現，《貓的繪本》來自湯素蘭的發現。

北大林庚先生晚年講詩，說「詩的本質就是發現；詩人要永遠像嬰兒那樣，睜大了好奇的眼睛，去看周圍的世界，去發現世界的新的美」，童話，也正是如此。

到北京參加新書發布會，湯素蘭發現了殘障兒童，發現了他們的生存狀況，於是有了《小魔術師珊諾》；她認識了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工作人員，發現他們再也找不到穿山甲了，於是有了《一本書書店》；她想起北極荒原上的北極狐，發現了它們的孤獨，於是有了《銀狐和女孩》；在洋節喧鬧的今天，她發現了傳統節日里的醇厚人情，於是有了《小老鼠的中秋節》；她也一定是發現了很多民工子弟入學念書的艱難，於是有了《彩雲幼兒園》……我敢說，在湯素蘭的這些童話中，一定都有著她的重要又獨特的發現。這些發現，成了她童話的起點，也可以成為我們對她的童話進行閱讀的起點。

為什麼湯素蘭能有這樣的發現？除了童話作家本身所具有的那些天賦，如自由的想像與創造，關鍵還是她對自然的關心，對世界的關注，對生活的關懷，對內心的關切。在《貓的繪本》中，貓與畫家有一段對話：

「我也能用雲彩畫畫嗎？」畫家問。

「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你還可以用花朵畫畫，用春天畫畫，用歌聲畫畫，用沙畫畫，或者用……只要你願意，你甚至可以用任何東西畫畫。最重要的是畫出你心裡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畫出你心裡的東西」，可是，畫家悲哀地發現，他畫了一輩子畫，心裡卻什麼東西也沒有。我想，這就是「發現」的秘密：要向外有所發現，第一要向內發掘，往內心裡去，當自己的內心能與自然、與世界聯結，那麼，也就自然而然會打開發現之眼了。

著名環保主義者、海洋學家蕾切爾·卡森，曾和養子羅傑一起在緬因州海岸、樹林、曠野探險和觀察自然，她以一位科學家的視野和一位母親的情感，談論如何培養一個孩子觀賞植物、動物、星月、雲彩，傾聽鳥鳴蟲唱。在書里，她寫道：「只要情感被撩撥起來了——對於美，對於新鮮與未知的興奮與好奇，同情、憐憫、讚美、愛——然後才是這些情感所對應的知識。一旦找到，它們對孩子而言就會有持久的意義。」

湯素蘭，這位「時光收藏人」，她創作的這一篇又一篇童話，在童話里播下一顆又一顆花種，是在做與蕾切爾·卡森相同的事情——陪伴我們「觀賞植物、動物、星月、雲彩，傾聽鳥鳴蟲唱」，帶給孩子和大人一顆「驚奇之心」。

畢飛宇在書寫童年的作品中，有一段寫的也是雲。最後，他說：「『天』和『雲』就是這樣神奇，難怪我們的先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們：向大自然學習。我們觀察大自然，研究大自然，其實都是學習。如果你的啟蒙老師是大自然，你的一生都將幸運。」

畫家發現了星光，我們發現了湯素蘭的童話，在共同的發現里，我們收穫了發現的美好和意義。（冷玉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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