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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說:造化弄人——柱子與小蘭的故事

上世紀80年代,柱子就讀於省里的知名大學。那個時候,大學畢業生是不愁找工作的,國家包分配。柱子由於品學兼優,早就被省里的農科院盯上了,在當時看來,柱子的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柱子家三代務農,現在終於能在省城立足,村裡人都說他家祖墳肯定是冒了青煙了。

柱子在大學有個女朋友,叫小蘭,是柱子的同班同學。小蘭也是位農村姑娘,離柱子家只有不到一百里地。雖然當年的社會風氣還比較保守,但大學生談戀愛早已不是新鮮事了,雙方家長也都知道了對方的存在,都盤算著等畢業後如果這倆年輕人感情依舊穩定,就趕緊把婚事定了。

那個時候大學周邊的小街小巷,絕對是錄像廳和撞球廳的天下。不像今天,已經徹底淪為擼串和手機專賣店的天下了,連網吧都已經沒落了。一天,小蘭非要磨著柱子去陪她看片,那時候正是港片縱橫四海的時代,而錄像廳幾乎是唯一的看片途徑,同時也是少男少女們私會的絕佳場所。

如果經歷過八十年代的人,肯定對一個詞不陌生,那就是「嚴打」。不巧的是,這樣的事情竟然被柱子和小蘭遇上了。正當柱子和小蘭你儂我儂看電影時,突然,包廂內沖入了一隊便衣,不由分說將柱子和小蘭抓了起來,理由竟然是流氓罪,有傷風化。

柱子和小蘭百口莫辯,對方甚至威脅要通知學校來處理。為了保護小蘭的名譽,柱子情急之下編造一個謊言,說自己和小蘭不是戀人關係,而是自己覬覦小蘭的美色,誘騙小蘭到了錄像廳,希望和小蘭確立關係。小蘭終於被放了,而柱子卻被處以5日拘留,第二天就被投進了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里,柱子聽人說才知道,這幾天正是「嚴打」時期,為完成上級規定的任務,一些平時不起眼的小事也會上綱上線,只能說柱子比較倒霉罷了。

看守所里的條件雖然苦了些,但畢竟只有5日,忍忍就過去了。可蒼天偏偏和柱子過不去。一次在院子里放風的時候,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叫住了柱子,說是讓柱子給自己揉揉腿。柱子哪裡受過這等委屈,當然不從。可沒想到,那廝竟然直接沖了過來,將柱子按倒在地,並掰開柱子的嘴巴,往裡面吐唾沫。柱子拚死反抗,兩隻手胡亂的在地上扒拉著,巧的是,剛好扒拉著一塊石頭,柱子想都沒想,直接就朝那傢伙的腦袋瓜上招呼了過去。

剛才那傢伙還如同凶神惡煞一般,此時卻雙手按著腦瓜,緩緩地倒在了柱子的身邊。柱子大腦一片空白,身旁看熱鬧的眾人一鬨而散,大喊著:「殺人啦、殺人啦!……」過了很久,柱子的大腦依舊一片空白。

誰曾想到,那傢伙竟然再也沒有醒來。柱子說自己是正當防衛,可人家說他是互相鬥毆,柱子欲哭無淚。

柱子被判了20年,服刑地在新疆,一個連想像都想像不出來的地方。

小蘭順利的畢了業,留在了省城工作,就在當年柱子打算去的單位——農科院。兩年後,小蘭結婚了,新郎就是本單位的同事。

柱子的同學們都說小蘭沒良心,也不去看看柱子。有人反駁說:「去看了又能怎樣?難道你願意守二十年活寡,然後同一個早已與社會脫節、毫無生存能力的人結婚?」眾人只剩沉默。

二十年後,柱子出獄了。四十多歲的人,頭髮卻已然花白。由於父母已經辭世,柱子只能暫住在哥哥家。可能是長期的牢獄之災徹底摧毀了柱子,柱子目光獃滯,反應遲鈍,經常自言自語,往往一個人、一把凳子能從黎明坐到黃昏。

柱子的嫂子說,這個人已經廢了,想辦法送到福利院吧。

有一天,小蘭來看柱子了,這是二十年來第一次相見。柱子已經不認識她了,一個人自顧自的喃喃自語。小蘭哭了,哭的很傷心。

小蘭向柱子的哥哥提出要接走柱子,哥哥不同意,他覺得柱子的悲慘境遇小蘭是有責任的,二十年都沒露面,現在過來裝好人了,門兒都沒有!

柱子的嫂子不這麼認為,她覺得當年就是這兩個貨瞎折騰才落得這般下場,正好冤有頭債有主,做個順水人情也不錯。由於家裡一直都是媳婦做主,柱子哥只能作罷。

小蘭把柱子接回省城後,小蘭的丈夫不幹了。雖然小蘭另外租房安置了柱子,但小蘭的丈夫仍舊覺得這事兒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堅決不同意。

小蘭的丈夫質問小蘭:「他現在都已經傻了,你對他多好他都不可能知道,你這是何苦呢?難道你腦子也有病了么?給他們家點錢不就解決問題了么?」

小蘭回答:「你看看他嫂子那副德性,他的後半輩子能好過么?我這麼做根本不是為了什麼當年的情份,完全是出於良心!良心!你懂嗎?!」

「那你有本事當年別嫁給我啊!有種你就守二十年活寡,然後等他出獄再嫁給他!你現在事已至此,卻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說罷,小蘭的丈夫摔門而去。

小蘭和丈夫就這樣離婚了,之後小蘭就承擔起了照顧柱子的重任。幸好,小蘭還在大學做兼職講師,日子過的倒也不算艱難。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也許這也算是一種圓滿吧。

有人說愛情的力量是無比偉大的,任何藩籬都無法阻擋真正相愛的兩個人。

也有人說命運才是世上萬物的主宰,海誓山盟也好,始亂終棄也罷,終歸敵不過萬丈紅塵。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要經歷什麼。愛情不過是人生的一段插曲而已,甚至只是個海市蜃樓,非要當真,你就輸了。

抑或是,二者兼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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