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化 > 一個滿口京腔的法國老頭兒 何冰的導演首秀,不錯!

一個滿口京腔的法國老頭兒 何冰的導演首秀,不錯!

「你打我!」當醫生眉眼中帶著輕蔑把手背甩在安德烈臉上,安德烈發出屈辱又壓抑的質問,觀眾席上傳來一片下意識發出的低沉的訝異聲,那一刻的安德烈是孱弱和無助的。這是由何冰導演並主演的話劇《陌生人》中的情境。《陌生人》的作者是被英國《衛報》稱為「我們這個時代最激動人心的編劇」,法國作家弗洛里?澤勒。劇本創作於2012年,原名《父親》。它獲得了法國戲劇最高獎莫里哀獎的最佳作品獎,並被提名英國奧利獎和美國托尼獎。何冰選擇了它作為自己的導演處女作,並在2018年首都劇場精品劇目邀請展時推出了這部作品。

《陌生人》講述的是一位患了阿爾茲海默症的父親和女兒之間的故事。何冰飾演的安德烈正是這位父親,女兒不堪忍受父親的失憶和無序的混亂對自己生活的影響,糾結是否把他送進養老院,養老院的男醫生來到公寓和安德烈對話時,發生了開篇描述的那一幕。

「您到底打算折磨大家多久?」這是一句在劇中被不同人物幾次提及的台詞,也是全劇最核心的衝突點。面對安德烈在阿爾茲海默症的狀態下十年的失序,周遭所有人都處於一種再也無法忍受的崩潰狀態,而安德烈卻退行得像一個孩童一樣,對這一切毫無感知。

百度詞條上對阿爾茲海默症的解釋是:「也稱老年痴呆症,主要表現為漸進性記憶障礙、認知功能障礙、人格改變及語言障礙等神經精神癥狀,嚴重影響社交、職業與生活功能。」安德烈就是這樣生活了十年,他甚至每天都會記不得最心愛的手錶放在哪裡,女兒安娜要一遍一遍地幫他找手錶。十年,這是對人心耐性的磨鍊,終於,安娜撐不住了,她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想和愛人皮埃爾離開巴黎去倫敦生活,於是父親便成為了無處安置的負擔。

關注阿爾茲海默症群體的藝術作品並不少見。2010年,台灣導演楊力州曾用兩年的時間拍攝了一部紀錄片《被遺忘的時光》,主人公是阿爾茲海默症患者景珍。2014年,朱麗安?摩爾憑藉《依然愛麗絲》拿到了第87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影片講述的是50歲的哈佛大學認知心理學教授愛麗絲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的故事。去年,由韓紅作曲,田沁鑫導演的音樂劇《阿爾茲記憶的愛情》,同樣將目光投向了阿爾茲海默症群體。

在這眾多的作品中,何冰導演的《陌生人》是很特別的一個,它始終沒有直接說出阿爾茲海默症這幾個字,只是通過安德烈的行為讓觀眾去體會和感知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的狀態。並且在劇本結構的呈現中,也不是直白明了的順序講述,而是像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的思維方式一樣,完全碎片化地亂序呈現,讓觀眾以安德烈的角度進入到他的故事,再用自己的思維方式來羅列組合這個故事和捋清故事中的人物關係。這是文本的獨到之處,也讓整個故事充滿了未知和起伏。這種處理方式給了觀眾更廣義的思考空間,讓我們看到了故事背後潛在的關係,這種關係不僅僅存在於阿爾茲海默症家庭中,也存在於所有年邁的父母與年輕的子女之間,也就是說,《陌生人》所講述的,其實是兩代人之間的關係,也是最難調和的一種關係。

安娜愛父親,這個被女兒稱為「小爸爸」的男人。但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她也有自己的事業、愛情、生活,她渴望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但顯然,這和一個時時刻刻都需要她,孩子一樣要人照顧的爸爸之間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作為安德烈唯一的親人,安娜需要承擔父親的全部,最終的結果是不堪重負,她甚至會在夢中親手掐死父親。而醒來時,這樣的念頭又讓她充滿負罪感。對於安娜來說,面對父親是一種痛苦,拋下父親同樣是一種痛苦。她也曾嘗試用尋找護工的方法來解決照顧父親的難題,但三個護工都被父親趕走了,相對於意識不清醒的父親,安娜的痛苦或許更甚。

而安德烈呢?一個曾經的工程師,一個見了新來的年輕護工都想展示魅力去討好的人,想都想得到年輕時曾是多麼的風流倜儻。而現在,最可怕的不僅僅是不再年輕,阿爾茲海默症還讓他成為了一個肢體無恙卻腦子有問題的人,他再也無法清醒地操控自己的意識,甚至連天天見面的人都不認識。他對自己唯一的親人安娜並不滿意,卻無比地依賴她,像所有老人對孩子的依賴一樣。偶爾清醒的時候,他也會悲涼地感慨,「我覺得我在失去我所有的葉子,一片接著一片地掉光了」。當他最終被女兒送進了養老院時,他像孩子一樣地哭泣,「我想要我媽媽,我想要她來接我,我想要回家」。那一刻的安德烈弱小得讓人心疼,也映照出無數張年邁而孤獨的老人的臉。

中國早已進入老齡化社會,安德烈和安娜的故事正在許多家庭中真實地上演著。一面是子女沉重的工作負擔和家庭負擔,一面是老人的孤獨和無助,你需要我的陪伴,而我卻無法陪伴你。法國人弗洛里?澤勒寫出這樣的劇本,探討一個世界性的話題,也是人類共通的一個話題,如何面對親人的老去,這也是為什麼這個戲能那麼有代入感。所以當何冰把所有的台詞語境都處理成地道的北京話,卻依然把故事的發生地設置在巴黎,劇中人物也還是叫著法國人的名字時,觀眾絲毫不會覺得有違和感,因為劇中故事強烈的普世關係早已超越了它的地域性。

和以往北京人藝的戲都不同的是,這戲結束時掌聲並沒有那麼熱烈,是因為觀眾還沉浸在戲中,不願將熱烈的掌聲送給孤獨可憐、無力掙脫和改變命運的安德烈吧。

蕭亞軒有首非常著名的歌叫《最熟悉的陌生人》,雖說寫的是愛情,可有幾句歌詞也同樣適用於《陌生人》中安德烈和安娜的關係,「為何後來我們用沉默取代依賴,變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文| 董芳

攝影/史春陽

本文刊載於20180416《北京青年報》B4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北青藝評 的精彩文章:

七秒鐘凝視一個孩子死去,然後呢?
奧斯卡前瞻:政治正確正在毀美國電影,這算不算危言聳聽?

TAG:北青藝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