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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茅藥酒的無知與無畏

無論你喝沒喝過鴻茅藥酒,只要你看電視一定對它不陌生。它簡單直白的廣告詞:每天兩口,把病喝走……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一顆埋在你心底里購買慾望的種子,只等合適的時候就會發芽,生長,讓你出手。

滿屏轟炸式的廣告,對人們的認知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力:假的?電視敢播?沒效?明星代言?皇家血統,祖傳秘方更是讓它的身價提升不少。如同市面上本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小吃,只要追問,就都有一個和老佛爺有關的深宮故事。

穿著「百病全治」外衣的神葯,在消費者看中的是救命保健康的作用,而在商家的心思里只是兩個字:「賺錢」。400萬元的銷售額里有142萬元的利潤,這百分之三十多的利潤率足以讓很多利潤率在個位數的行業看紅了眼。消費者用錢換神奇,賺錢者用神奇換銀子;花錢的用錢買健康,賺錢的緊盯著每一分可以賺到手裡的錢,沒有任何妥協可言,凡我已經看見了的錢就是我的——無論是誰,只要有讓我賺不到可能賺到錢的可能——雖遠必抓,就算你把茅寫成毛也休想逃脫。

對鴻茅藥酒的批評聲不是今天才有,說鴻茅藥酒是毒藥的也不是只有廣東的醫生一人。被相關部門查處二千多次廣告違法的鴻茅藥酒之所以拿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廣東醫生說事兒,多少都有些柿子撿軟的捏的嫌疑:機構對抗不了,拿個人說事兒;媒體對抗不動,整個把醫生。鴻茅藥酒在有錢任性的同時,也是算準了的:一個醫生的社會資源沒法和一年廣是廣告費就砸一百多億的鴻茅藥酒比;千里之外的距離牽扯人情的可能性小到忽略不計;醫生是專業人士遠不如媒體上的人嘴尖舌利只能吃啞巴虧的可能性更大;最最重要的一點是,鴻茅財大氣粗到了可以用自己的手段找個軟柿子捏一捏,捏死你的程度……

由於科學知識的普及,今天的人們對「百病全治」的神葯們還是有著一定程度的警覺。像鴻茅藥酒這樣的除了肝病不治的百病全治的神葯,當真的人不是多數,主流媒體也早有批評的聲音。但搞笑的是媒體在批評鴻茅藥酒是神葯靠誇大其詞的廣告作不實宣傳的同時,主播台上擺著的就是被批評的「鴻茅藥酒」四個字的廣告牌;前面主播批評鴻茅藥酒的聲音剛一落地,鏡頭裡的主播就對著手卡上念出一串的「鴻茅藥酒……」的廣告詞。不得不佩服媒體的「兩條腿走路」,一條是媒體良心,一條是媒體收入。也非常心痛那些正坐在主播台前的主持人們,總是被這樣秒翻的劇情撕扯著。

藥酒,人們並不陌生,算是中藥的一個劑型,對那些保健功效大於治療功效的藥酒有點像更多的被人們用於日常生活的「代茶飲」:各種中藥泡水喝,最常見的是枸杞,已經成了人到中年的標配。枸杞不但可以泡水喝,還可以泡酒。對好酒者,酒里泡點枸杞,又保健,又過酒癮也是極好的。

藥酒,是葯。這可能是這次鴻茅藥酒跨省抓人事件最大的正面宣傳效果。這個在電視上一直當保健品推銷的酒,是葯。藥酒與平常人們用中藥治病喝的是用水煮的中藥湯劑不同的是,它不是用水煮而是用酒泡。常見的人蔘酒,鹿茸酒……多是一位藥材或幾位藥材泡的藥酒,幾十位藥材一起泡的,很少見,一是普通人家自用沒有那麼大的容器,二是對葯的作用知之甚少的人也沒那麼大的膽量——不敢是葯就泡著喝。

從理論上說,對於同一種藥材用酒泡的葯比用水煮的葯的成分葯多。原因是水煮煮出來的是藥材里水溶性的東西,而酒泡還可以把那些不溶於水的東西溶出來。舉個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就是胡蘿蔔,如果用水煮的話,裡面的胡蘿蔔素就不會進到水裡,但胡蘿蔔素遇油會溶解。至於說,那些原本不溶於水,卻能被酒泡出來的藥材里的成分是治病的還是致病的,就不好說了,至少在沒有科學數據支持的情況下不能瞎說。這不能瞎說的背後卻是隱藏著一種風險的,那就是藥材里的某些本不溶於水的有害物質會溶進酒里,加大「是葯三分毒」的毒性。

生活中喝藥酒毒死人的事是有的。一家電視台就曾經報道過,兩家交好的鄰居,一家把自製的藥酒送給鄰居喝,鄰居中毒身亡了。亡者的妻子樸素的讓人感動:人家也是自己喝著好才送給他喝的。可見藥酒隱藏著很高的風險:你喝著好有效的東西,對別人可能就會要命。說到這兒,就不能不佩服敢把67味中藥合在一起給不知道對其中某種成分過敏的消費者而沒有鬧出人命的鴻茅藥酒:藝高人膽大。何況裡面還有本身就有毒性藥物:酒精、檳榔、烏頭、附子、半夏、何首烏……

不厚道地想想鴻茅藥酒之所以有這樣的底氣,至少是喝不死人的底氣,也許有著自己知道但不公開的秘密,那就是葯的成分低到了毒性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僅剩下了酒。不管怎麼說,對酒精過敏的人在遇到鴻茅藥酒以前都是和酒較量過,只要喝酒不過敏,喝這種藥酒就不過敏。除此以外,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安全措施。過敏總是人們繞不過的病理反應,想想,連澱粉、灰塵、花粉都會成為一些人的過敏源,而每天兩口鴻茅藥酒安全到同純凈水一樣的程度,倒是可以得諾獎了。

生活有一種現象:在某個行當里發了橫財的都是這個行當里的外行。這裡面故然有著一些新興科技發展的必然,有跳出圈子看世界的眼界,但也有一些卻是因為無知的無畏。初生牛犢不怕虎。牛犢不知道老虎是什麼所以不怕。

有個例子:日本有一個銷售樂器的人當知道了自已銷售的樂器有某種缺陷後,銷售成績一落千丈。有了這個例子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中國有這麼著書立說的中醫大家,有這麼多的幾代相傳的中醫世家,但能把藥酒做成銷售規模幾十億產業的鴻茅藥酒卻是一個自稱有著蒙古皇室血流統,沒有相關醫學知識的人。原因非常簡單,越是造詣深的醫學大家越是深知每一味中藥後面存在的風險,知道什麼叫人命關天。斷然不敢把這麼多的風險合成一個個炸彈給患者。至於說,給患者的不是炸彈而只是沒有炸藥的彈殼,那也不在以救治病患為生的醫生的謀生手段之內,是無良商家的發財之道。

無知者無畏,還包括那些公權私用的人。他們只知道自己手裡有權力,但卻不知這種權力的神聖,或為私利,或為狹隘,或為無知的濫用:榮譽損害,金錢受損,這不都是民事糾紛的範疇嗎?怎麼就和刑事扯上了關係?在被社會所詬病的同時也觸到了執法紀律的紅線。目前來看,這種神助攻除了讓鴻茅藥酒因為捏了個軟柿子,而痛快了三個多月外,還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讓原本還想不停地賺取昧心錢的黑心企業露出了它假救命真要錢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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