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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韻悠悠


古今畫家喜畫竹者甚多,竹之品性深得文人鍾愛,其風味淡泊,虛心亮節,顏色不俗、四季常青,凌雲直上、浩氣蕩蕩。

竹無牡丹之富麗,也無青松之雄偉,更無桃李之嬌艷,可它剛毅正直,寧折不屈。「 根生大地,渴飲甘泉,未出土時便有節,枝橫雲夢,葉拍蒼天,及凌雲處尚虛心。」並且不怕酷暑,不畏嚴寒,冷熱起伏,更顯其青翠挺拔。松柏貫四時,傲雪霜,從拱把至合抱,歷進較長,然而竹卻生長旬日之間,干霄入雲,其挺拔堅貞與松柏等之。它集草、木、花、葯之精華,是「草木靈異之尤者。」

松、竹、梅被人稱為 「 歲寒三友 」 ,其中有竹。北風凜冽,萬物枯萎,惟有松竹梅迎風傲雪,三者列為友,給寒冬帶來生氣,使人親近而敬之。

梅、蘭、竹、菊被人們稱為「花中四君子」,其中也有竹。梅蘭竹菊按花季所排,冬是春之首,故梅在首位,後接春蘭,再有秋菊,而竹,四季常青,既不在首位也不在末位,是夏季荷花、茉莉花難當君子之名,惟竹勝任。由此亦知人們對竹之鐘愛程度。


竹葉有形,而又無形,有形是人字個字介字,無形是胸中竹葉皆是墨,竹葉化為醒酒風。竹畫寫意,筆墨寄幽情,故丹青高手皆鍾愛畫竹。

南北朝時敦煌壁畫己有竹畫,到唐代,竹畫獨立分科,至宋代,繪畫風靡盛行,畫竹高手輩出,元明清三代承繼延綿,各競風采。畫竹多以水墨為主,水墨變化豐富,墨色單純更符合竹之品性。文人好竹、詩竹、文竹、畫竹,喻竹為君子、知己,得意時畫竹,失意時亦畫竹,竹似我,我似竹,二者羽化為一。

《詩經》中記有竹和君子相關的詩句,如「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文采之君子有猗猗修竹相伴,竹之品性與顏貌姿態可比君子,這是我國最早詩集對竹子的描寫。

竹是最早被中華先民利用的植物之一,食用竹筷,文用竹簡,武用弓箭,「結竹成屋」,「以筍充饑 」 。非草非木,非英非葯,之所以得到文人的推崇,是竹 「 挺純姿於自然,含虛中以象道,體圓質以儀天」。南朝戴凱之《竹記》:「 植物之中,有名曰竹,不剛不柔;非草非木,小異空實,大同節目。」他說作為植物竹的特點,它既不屬於花草也不屬於樹木。

唐代詩人白居易在《養竹記》中闡述:「竹似賢,何哉?竹本固,固以樹德,君子見其本,則思善健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體道,君子見其心,則思應用虛受者;竹節貞,貞以立志,君子見其節,則思砥礪名行,夷險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樹之為庭實焉。」詩人從竹子的本、性、心、節四個方面概括竹子的品格,而這些品格恰恰又是中國文人所極力崇尚的。

文人愛竹,甚至成癖,把竹當成生命的一部分,人到哪,竹到哪,須臾不離開,終身以竹為友。六朝的王子猷嗜竹如命,好竹成癖,有一次他暫住在他人房宅,剛安頓好行什,便叫僕人在房前屋後栽竹子,人問之「暫住何煩爾」,他指著竹子說:「何可一日無此君。」又一次他路過關中,看見一戶人家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青翠欲滴,急命停車,直奔竹林,徘徊欣賞,吟哦許久,然後上車而去。當戶主人得知賞竹者是名人王子猷時,心中歡喜,機緣難得,於是洒掃門庭,準備了豐盛的酒飯,以待相識,然而王子猷不辭而別,十分納悶而驚訝,繼而氣惱,便命童僕急關村口山門,不讓王子猷出去,至此,王子猷恍然大悟,因戀竹林,連和主人的招呼的禮節都忘了,有失風度,立馬下車,行禮致歉,化解了一場賞竹之誤會。

六朝時有七位賢士:阮籍、嵇康、阮咸、劉伶、王戎、山濤、向秀,他們是著名的詩人,思想接近,志趣相投。 「 七人常集於竹林之下,肆意酣暢」,人稱「竹林七賢。」七賢愛竹,竹風醒酒,常在竹林中飲酒,讀書,清談玄理,詩酒散懷。

嵇康是七賢中的傑出代表,不屑權貴,為人正直,鐵骨錚錚,朝廷要置他於死地時,輿論嘩然,京師學生三千餘人聯名上書,呼請赦免,未能奏效。據記載,臨刑時嵇康彈奏《廣陵散》,神態自若,生死度外,撫琴動操,眾山皆響。阮籍對朝政極為反感,無力抗衡,故作乖僻,吃藥飲酒,醉而避之。司馬昭長子司馬炎欲娶阮籍之女為妻,阮籍不願,大醉六十日,使得使臣無法開口,只好作罷。「七賢」人格品質高尚,如竹一般,高風亮節,寧折不屈,為歷代文人雅士所傳頌。


唐代畫竹較為盛行,並有獨立竹畫科,白居易寫了一首《畫竹歌》,稱讚畫竹名家肖悅的畫:「植物之中竹難寫,古今雖畫無似者,蕭郎下筆獨逼真,丹青以來唯一人。人畫竹身肥臃腫,蕭畫莖瘦節節疏。不根而生從意生,不筍而成由筆成。」詩中指出了畫竹藝術中立意、形神的要點,可以說是我國畫竹的早期理論。

白居易在《贈元稹》詩中說:「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一為同心友,三及芳歲蘭。」在《對新栽竹有懷》中說:「昔我十年前,與君始相識。曾將秋竹竿,比君孤且直。中心一以合,外事紛無極。共保秋竹心,風霜侵不得。」 白居易以竹自喻,以竹喻人,好竹之心深也。


唐代大詩人大畫家王維去官隱居輞川,迷戀田園,寄情山水,對竹特別喜歡,經常是「看竹到貧家」,「暮持筇竹杖」,「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詩人獨坐在幽深的竹林里,彈琴長嘯,無人知曉他的存在,只有明月來相伴,竹林清新,最了解他內心的孤獨,一輪明月帶給他寂靜的安慰,竹林之境,物我兩忘。

王維文竹、詩竹同時喜歡畫竹,畫史上有一種說法:「傳墨竹始於摩詰。」王維曾為開元寺畫過兩叢竹,造型很美,枝葉扶疏,纖密不亂,蘇軾在宋仁宗嘉佑六年冬於風翔曾見到該畫竹的刻石,他在《王維吳道子畫》中說:「門前兩叢竹,雪節貫霜根,交柯亂叫動無數,一一皆可尋其源」。宋熙寧年間此畫墨跡尚好,後日漸漫滅,西安碑林仍有後人摹刻王維雙勾竹石碑。

唐代詩人杜甫在「美花多映竹」的情景中寫下一首詠竹名詩:「綠葉半含籜,新梢才出牆。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雨洗涓涓凈,風吹細細香。但令無剪伐,會見拂雲長。」花香襲人只能芳香一時,翠竹常青,令人欣慰四時。春筍破土,節節而上,隔夜見新姿,竹青色喜人,生氣勃勃,無怪乎杜甫在成都草堂浣花溪畔植竹千萬株,春夏秋冬青翠一片。

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他一生坎坷,幾度遭貶,黃州、惠州、海南,無論到哪裡,都以豁達的胸襟面對一次次磨難,每到一個受貶之地,他都盡量使自己的生活環境富于田園化,種上一片竹林,樹木和花草,使身心融化於自然之中。


「揚州八怪」是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全盛」時期出現在揚州的新興繪畫流派,「八怪」以其獨自的個性衝破「正宗」的復古之風,給畫壇帶來了勃勃生機。清初盛世,社會經濟繁榮,尤其是揚州,是全國市場和經濟的中心之一,長江和運河於此交匯,地扼要衝,商業發達,這給畫家提供了較好的生活環境。

鄭板橋是「揚州八怪」中的一位傑出畫家,他一生所畫多為蘭竹石,取意於:「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板橋畫竹五十餘年,以一生三分之二的時間為竹傳神寫影,其好竹深切。他曾寫道:「蓋以竹干皆青翠,蘭花葉也然,色相似也;蘭有幽芳,竹有勁節,德相似也;竹歷寒暑而不凋,蘭發四時而有蕊,壽相似也。」板橋好竹是好其品性,化物擬人,精神所託。

板橋房屋之窗戶全用竹子做成,「秋冬之季,取圍屏骨子,斷去兩頭,橫安以為窗榀」。屋南面是大片竹林,「南面種竹,夏日新篁初放,綠陰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涼適也」。「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葉之間」。

板橋愛竹頗有莊周夢蝶,濠粱魚樂之感。誰人識竹,唯有板橋。板橋畫竹不僅師法自然,也從未忽視對傳統的繼承與探求。清高孤直,堂堂正氣,愛竹如命,惟竹知音。鄭板橋稱竹為「竹君子」、「千歲友」,他樂於與竹相伴,在君子群中終老一生。「茅屋一間,新篁數干,雪白紙窗,微浸綠色,此時獨坐其中,一杯雨前茶,一方端硯石,一張宣州紙,幾筆直折枝花,朋友來至,風聲竹響,愈喧愈靜……須置身於清風靜響中也。」


自宋以後,竹畫傳世非常多,高手林立,除文同、蘇軾、鄭燮之外,歷代大家竹畫風格各異,皆具個性,雖不能一一列舉,此擇元明清及現代竹畫高手如下:宋代高克恭,字彥敬,號房山,其先世為西域鶻人。師文同、米芾父子,竹畫用筆溫和沉靜,條理清晰。其雨竹「枝葉離離,淋雨欲滴,神韻完肖,人莫能及。」倪瓚說:「本朝畫竹高、趙、李。」「高」是指高克恭。

元代趙孟頫,號松雪道人,浙江吳興(今湖州)人。其竹畫糅合「徐熙野逸,黃家富貴」二體,兼工帶寫,不尚工巧,而以清疏淡雅取勝。由於他書法造詣高,其墨竹融入書法之用筆,他說:「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分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有人說他:「能以飛白作石,金錯刀作墨竹。」金錯刀是書法筆法,傳說南唐李煜在書法上用過,趙孟頫將此用於墨竹是可謂獨到。


管道升,趙孟頫之妻,字仲姬,浙江吳興人。畫竹頗負盛名,其竹畫用墨上不求變化,竹葉並無層次,一筆完成,行筆以中鋒為主,偶有側鋒,最上邊的竹葉作「燕飛式」,用藏鋒筆法挑出,極為生動。

元代李衎,字仲賓,號息齋道人,北京人。善畫枯木竹石,尤善雙勾設色竹及水墨竹。李衎曾遍游東南山川,深入竹鄉觀察各種竹子的生長狀態, 趙孟頫說:「我友仲賓為此君(竹)寫真,冥收極討,蓋欲盡竹之情狀,二百年來,以畫竹稱者,皆未必能用意精深如仲賓者。」其墨竹形象生動,筆墨沉著,秀麗清勁,氣韻生動;雙勾著色竹,結構嚴謹,勾勒勁秀,清麗淡雅,功力頗深。其子李士行也是畫竹高手。

元代吳鎮,字仲圭,自號梅花道人、梅道人、梅花庵主等,嘉興人。家貧,杜門隱居,性孤僻,不滿元朝統治,從不以畫媚世。除山水畫外,吳鎮善畫竹石。喜用禿筆重墨,氣勢豪邁,有題畫竹詩一首:「始由筆墨成,漸次忘筆墨;心手兩相忘,融化同造物。」可見其畫「臻於化境」,吳鎮的畫竹法對後世影響很大。

元代柯九思,字敬仲,號丹丘生,別號五雲閣吏,台州人。以畫竹著名,亦善作墨花。墨竹師文同,而能自創新意。他常以書法用筆寫竹石,書畫結合,運用自如。


明代徐渭,字文長,號青藤,又號天池,浙江紹興人。是明代寫意花鳥大家,其畫作奔放淋漓,不拘成法,「不求神似求生韻,」縱橫揮灑,如急風驟雨,齊白石說:「恨不生三百年前,為青藤磨墨理紙。」足見對徐渭的崇拜之程度。其竹畫筆法純熟簡練,墨色變化豐富,酣而不肆,放而存清。徐渭自曰:「我亦狂塗竹,翻飛水墨梢。」「枝枝葉葉自成排,嫩嫩枯枯向上栽。信手拈來非著意,是晴是雨任人猜。」

清代諸升,字日如,號曦庵,杭州人,是清初蘭竹名家。《芥子園畫譜》二卷中的竹譜,就是出自諸升之手,堪稱初學畫竹之楷模。汪之元評曰:「復變仲圭一枝半干,宕為大幀巨幅,而千竿萬挺,加之丘壑巒嶂,煙雲變滅,山瀑淙淙有聲,觀者如置身瀟湘渭水上,……乃以墨竹兼丘壑,又自曦庵始也。」諸升的雪竹意境深遠,清潤凝勁,縝密端雅,工整中又見蕭散。其墨竹畫又是山水畫,竹與自然的銜接諸升得心應手。

清末民初吳昌碩,原名俊,又名俊卿,字昌碩,別號缶廬、老缶、苦鐵,浙江安吉人。他的善用長鋒羊毫畫竹,中鋒行筆,筆力老辣,勁如刻鐵,金石氣濃,常以筆墨排列,外形凝練,內蘊渾厚,虛實相生,飄灑酣暢。一反文同畫法,他說:「縱橫破古法,與可何足道。」強調個性,蒼勁古拙,氣勢奪人。近代陳少梅,名雲彰,又名彰,字少梅,湖南衡山人。其畫竹筆法蒼潤,墨色絢爛,功力深厚。畫面清秀而勁健,絪縕而空靈,有仙氣環生。

文人好竹,畫竹仍在於寄物詠志,而毛筆又十分利於畫竹,信手揮毫,竹風悠悠。江南多竹,竹姿優美,紫竹婀娜,青竹凌霄,陽剛與柔美竹皆有之,詠竹言情是文人畫家的優雅,是難以忘懷的情結,故竹畫之緣無古今,有風有雨有陽光,圖畫之竹永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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