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隻昆蟲

一隻昆蟲

早上起來拖地時，發現水桶底上有一隻小昆蟲，在沿著圓形的桶底邊不停息地轉圈、奔跑，出不去了。不知它從哪個縫隙鑽進家裡，又是怎麼掉進桶里去的。管它呢，放入半桶水洗拖布，拖地。

當我拖完一個卧室的地去沖洗拖布時，那隻小昆蟲還在水面上驚慌失措地遊走著。我每拖完一個房間的地，就會將拖布放在水桶里，提起來放下去地沖洗幾次，然後擰乾水接著再拖。對於我來說，沖洗拖布只是每天家務勞動中的一件平常小事，而對於那隻小昆蟲來說，每一次的沖洗拖布都是一次大劫難，它得隨著拖布在水桶里反覆翻滾跌蕩，驚濤駭浪，出生入死。

當我將四五個房間的地全部拖完時，那隻小昆蟲不但沒被翻騰的水淹死，依然還在污黑的水面上頑強地漂游著，艱難地拼搏著，痛苦地掙扎著。它在水中一圈一圈地遊動著，執拗，堅毅，尋求著希望的方向，探索著生命的出路，詮釋著生存的本能。

它太微小了，微小到了它所發出的聲音無法振動人的耳膜。它或許在大聲地吶喊，或許在拚命地呼救，但我聽不到。它是否在流淚？是否在悲傷？我也看不見。但從它不停地在水面上轉圈子的速度與力度上來看，面對滅頂之災，它沒有絕望，而是信心十足，求生的慾望非常強烈。

我不得不對這隻百折不撓、英勇頑強的小昆蟲刮目相看了。它的身體大小形狀如同一粒稻子，黑色。我知道每一種昆蟲都有名字，但我不知道它叫什麼，只能叫它昆蟲。小小昆蟲的生命力已超過了人類，著實讓人驚嘆，假如是人掉進波濤洶湧的河水裡，經過這樣一番折騰，早已無生還的可能了。

我頓然覺得，在大自然中，某些時候，人的生存能力遠不及這隻小昆蟲。雖說在上帝面前，我也不過是一隻小昆蟲，但在此時此刻，對於這隻小昆蟲來說，我就是它的上帝，我完全能決定它的命運與生死。我可以漠然置之，讓它自生自滅，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援救它脫離危險境地。

既然它的生死已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怎麼能冷眼旁觀，見死不救？對於一個掙扎於死亡邊緣的生命，我豈能熟視無睹？善待每一個生命，善待世間每一種生靈，無論是卑微的還是高貴的，所有生物的生命都是只有一次，都是寶貴的，每一種生命都值得去關注、去珍視、去尊重，我不能讓一個生命消失於我的眼皮底下。

我從書上撕下一片紙，並將紙片伸進水桶里，遞到小昆蟲面前，它竟然十分善解人意，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配合地爬到紙片上不動了。不知它是累得無法動彈了，還是怕一動掉下去，再次跌入水中，辜負了我營救它的一片心意。

我打開窗戶，將紙片拿到窗外放開手，並看著那片紙帶著小昆蟲隨風打著旋兒，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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