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筆談116：党項李繼遷能夠成事，靠的遼宋夾縫裡求生存
本號打算以連載的形式，從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為基礎，用通俗語言、清晰邏輯再現北宋100多年政權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筆談：北宋王朝盛世夢》。此為第116篇。
趙光義的日子一直不太好過。契丹雖然不再南侵了，但党項李繼捧、李繼遷這兩兄弟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翻雲覆雨，導致西北地區並不平靜。
兩兄弟都不簡單
最開始是李繼遷依附契丹，李繼捧忽悠趙光義。
李繼捧回歸夏州不到一年，契丹便要南征北宋。為了讓李繼遷牽制宋軍，989年三月，契丹終於將義成公主下嫁給李繼遷，並賜馬三千匹。
李繼遷終於夢想成真了。他與契丹的交往也開始像模像樣了，每年走走親戚，送些貢品，聯絡感情。
效果不錯，起碼這極大地震懾了邊疆的各個部族。他的人馬開始壯大。
當年十二月，膽氣壯了的李繼遷西出靈州（今銀川靈武縣），在駱駝口打劫吐蕃使者並佔據了這個據點。
駱駝口是各個藩部進貢京城的必經之路，李繼遷這擺明了就是坐地收錢。
幸虧駐守環州的周仁美隨後率騎兵擊退了他。
而好不容易回到夏州的李繼捧，卻發現夏州仍然複雜，自己還是沒有辦法搞定。但他畢竟在中央朝廷待過，深知「報喜不報憂」甚至瞞報虛報的做官手法，他開始了自己的忽悠生涯。
他先是向趙光義報告，說，自己領兵出征，有不少部族歸降了！
趙光義很高興，馬上加封他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沒過幾個月，他又向趙光義報告說，夏州有馬下兩個馬駒，這是祥瑞之兆；半年後，他又報告說，李繼遷在安慶澤駐紮，我已經率兵征討，李繼遷中箭逃了！
兄弟各靠其主相互內訌
自欺欺人的日子很能麻醉人。
但很快李繼遷給了他一次重擊。
990年十月，李繼遷派部下去夏州見李繼捧，說，李繼遷重傷不愈，打不了戰了。
忽悠多了，李繼捧自己都難以判斷消息的真實性，所以毫無防備。結果，被李繼遷突起猛攻，戰到最後，李繼捧只能獨自逃回城內。
接下來，李繼遷圍攻夏州個把月。要不是夏州城實在是太高、太牢固了，李繼遷早就把它佔了。後來，他見猛力攻打也是吃力不討好，乾脆見好就收，休兵王庭鎮。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充分學習族兄的厚臉皮，派張浦去往契丹報捷，說，我大敗宋軍，攻下了麟、鄜等州。
當時，徐河之戰剛結束一年，一代戰神耶律休哥重傷，契丹國內很是鬱悶，正需要這種捷報。李繼遷不就是求封賞嗎？給！反正這種虛名就是一句話。以前是封他為節度使，現在得更高，就封他為夏國王。
李繼捧見李繼遷休兵王庭鎮不走，戰況無可隱瞞了，只得向趙光義求援。
趙光義命令孔守正增援。孔守正與范廷召一出兵，李繼遷就敗走。
敗走之餘，跟隨他的部族開始不服，有的又重新歸附宋朝。此時，又傳來一個壞消息，商州團練使翟守素也奉命前來增援李繼捧。
怎麼辦？李繼遷只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打累了就求和。
991年七月，李繼捧將他投降的消息一報告，趙光義又是大喜過望。隨後，任命李繼遷為銀州觀察使，賜姓名趙保吉；其弟李繼沖，賜姓名趙保寧，任命為綏州團練使；任命李繼遷兒子李德明為管內蕃落使行軍司馬。（為表述方便，仍做李姓）
得了好處之後，李繼遷馬上就把趙光義的好意，當作自己的功績，向契丹報捷了，說，我和我兄弟取得了銀州、綏州。
他這次是連趙光義和契丹一起戲耍了。
他雖然得了銀州的官，但接下來還是賊心不改，派兵守在王庭鎮。他本來的目的就是緩口氣，再找機會攻下夏州。
李繼捧當然不樂意，於是又是一番戰鬥，打得李繼遷連銀州也放棄了，再次逃入大漠之中的地斤澤。
李繼遷新招不斷
不過，沒有關係，李繼遷打戰雖然不怎麼樣，但意志力絕對一流。
一個月後，他捲土重來，瞄向了環洲、慶州外的大部族，以圖向外發展。他派人傳信，說，我已經歸附宋朝，都姓趙了，咱們就不要相互懷疑忌憚了。
結果，人家不理他；好，不理，就打你！
可惜，又不成功。
玩不下去了，李繼遷又換了一新招。他突發奇想，既然自己可以學著李繼捧上下忽悠，那李繼捧為什麼不能像我一樣左右逢源？這樣，起碼他不會再打我了。
於是，李繼遷派人去遊說李繼捧，說，還是依附契丹好，你看我，都被封為夏國王了，你只要像我一樣，肯定可以恢復王爵、永鎮夏州。
李繼捧心動了。李繼遷這麼沒實力的傢伙都能當上夏國王，我如果投降了，受的封賞絕對只高不低。
在這樣的心態上，李繼捧真的就上表歸降於契丹。這下兩兄弟都開始腳踏兩隻船，玩朝三暮四的這一套了。
契丹何樂而不為？十一月，契丹任命了李繼捧一連串虛職，並封他為西平王，恢復其原本姓名。
李繼遷為契丹立了這麼大一個功勞，心安理得地領兵重新佔據了銀州。
可這次李繼遷想錯了。李繼捧並不是省油的燈，他要和李繼遷比對契丹的忠心，他居然向契丹舉報李繼遷，說他三心二意。
契丹自然不樂意被忽悠，就派西南招討使韓德威率兵前往銀州，質問李繼遷。
992年正月，韓德威到了銀州。
李繼遷不好直面這個恩人，畢竟當年投奔契丹時，就是韓德威勸說耶律隆緒，最終才收留了他。
所以，李繼遷借口說領兵西征去了，來了個閉門不見。
李繼遷居然翅膀硬了。韓德威怒了，率兵在銀州大肆劫掠一番，然後滿載而歸。
李繼遷的日子開始不好過了，這下把契丹也得罪了，關係還是要想辦法恢復。可自己這地盤沒多少，原來每年進貢契丹的錢物開銷卻少不了，現在陝西又禁止邊境貿易，哪有餘財去重新結交契丹？
求和趙光義
天無絕人之路，他又想了一個主意。四月，他上書請求趙光義在陝西開通互市，用鹽交換糧食。
趙光義答應了，撤銷了經濟封鎖。他想的是，只要你有求於我，那你就離不開我，總不會還反對我吧？
李繼遷經濟狀況一改善，馬上就在當年十月派人重新進貢契丹，訴說苦楚，表明忠心。
既然你迷途知返了，契丹也不會白白放棄這麼個小兄弟，於是雙方又和好如初。
李繼捧呢？他雖然舉報李繼遷三心二意，但他自己也做不到一心一意。他不能放棄宋朝。
十一月，他向趙光義敬獻白鶻，說這叫「海東青」。
趙光義根本沒想到中間有這麼多曲折，他還天真地以為銀州、夏州很是平靜，李繼捧居功至偉。
軟硬兼施
腳踏兩隻船的計策沒用多久，李繼遷就耐不住了，他不滿足只佔有銀州、綏州，他要擴充地盤，增加利益。
993年四月，他向趙光義請求，要把宥、夏等州都給他。
趙光義自然不許。
不許，那就自己打。李繼遷以李大信為蕃部都指揮使，出兵西南，進犯慶州。可惜功虧一簣。
但朝廷震怒了。李繼遷就是一個無賴小人！朝三暮四、反覆無常，看來以前是慣壞他了，稍不如意他就跳起來。既然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陝西轉運使鄭文寶提出，西北多是千里不毛的沙漠地帶，少數民族部落也不會種植，全靠當地產鹽來交易糧食，所以，不如禁止貿易，掐斷李繼遷的經濟命脈，這樣他就只能聽命於我們。
趙光義採納了。可這禁鹽，一禁就出了問題。
當年陝西的收成不好，老百姓怨聲載道；而党項各部族被禁鹽，就更加憎恨朝廷，競相歸附李繼遷。
李繼遷抓住這個有利時機，開始左攻右突。先是率兵攻入原州，再引兵一萬三千進攻環州的石昌鎮，屠戮了小康堡。當時的知環州程德玄怎麼打，都打不退。
看來，硬的來也不行，趙光義就又解除了禁鹽令，還派翰林學士錢若水前往撫慰。
這是李繼遷以武裝鬥爭奪取經濟利益的漂亮一戰。
不過這也只是回到了之前，他擴大地盤的想法還是沒有實現。這次，李繼遷也決定來下硬的。
994年正月，他派兵到綏州，要求弟弟李繼沖將綏州的一些百姓遷移至平夏。
正好，有個部將高文丕，他是世居綏州，不願意遷移。既然你逼我遷，那我也不客氣，我就造反。
高文丕這一反攻，李繼遷兵敗棄城而逃。
高文丕趁機舉綏州而降，被趙光義封為綏州團練使。
李繼遷丟了綏州，就再轉攻靈州，結果又失敗。
趙光義終於大怒了
李繼遷不僅丟了綏州，還引起趙光義的大怒。
在趙光義看來，我這麼優待你，既賜姓名，又給官職俸祿，還開通互市，對你全家都不錯，結果你還這樣不滿足，到處作亂。
他決定要給李繼遷點顏色。
三月，他以馬軍都指揮使李繼隆（再次說明，李繼隆與李繼遷毫無親屬關係）為河西都部署，尹繼倫為都監，率大軍討伐李繼遷。
只是沒想到，最先被嚇著的卻是李繼捧。
李繼捧聽說大軍來了，採取了三個措施。
一是趕緊帶家人、親信一起到城外安全地帶紮營。
二是派李光祚去向李繼遷通風報信。
三是派人向趙光義獻馬五十匹，並解釋說自己與李繼遷已經和好了，請朝廷退兵。
實在沒想明白，李繼捧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依附契丹的事又沒敗露，如果真是敗露了，那早就應該準備大戰了。可他既不準備與宋軍交戰，又不真正逃往契丹，他做這三件事只能以優柔寡斷來解釋。
趙光義箭在弦上怎能不發？當他得知李繼捧居然為李繼遷說情時，怕是也想明白了這兩兄弟的勾當了。
所以，他下令李繼隆，改變行軍目標，先攻打李繼捧。
而李繼捧這邊，完全看錯了兩個人。
一個是李繼遷。李繼遷非常感謝他的報信，當然也會好好利用這個消息。
既然李繼捧離城紮營了，就不必怕你了。李繼遷直接把報信使者李光祚給綁了，然後以輕騎夜襲李繼捧，將他的部隊直接火併了。嚇得李繼捧從床上爬起來，披頭散髮地急忙逃回夏州。
另一個是親信李光嗣。這個李光嗣曾經被李繼捧派遣到朝中進貢，就此被趙光義收服，賜姓趙，還授予了官職，靜靜地潛伏在李繼捧身邊活動。
本來，即使李繼捧被李繼遷打敗，只要好好依靠這些下屬，守著堅固的夏州城，也未嘗沒有出路。可屋漏就是偏逢連夜雨，李光嗣直接將他扣押了，開門迎接李繼隆。
佔據夏州後，監軍秦翰（十年前，就是他前往招撫李繼遷的）建議李繼隆殺掉李繼捧。
李繼隆認為李繼捧乃特殊人物，又是砧板上的肉，應交由朝廷處置。於是將李繼捧押送回京城。
四月，趙光義下令：削李繼遷所賜姓名；任命李光嗣為夏州團練使；毀掉夏州城，遷移銀、夏居民於綏、宥等州。
趙光義當年毀掉太原城，是因為它乃龍興之地；現在他毀掉夏州，是因為夏州地處大漠之中，容易被奸雄佔據。
李繼隆則認為，在大漠之中保存這個據點，更能剿滅叛亂。所以，他立刻派弟弟李繼和、監軍秦翰入京上奏。
但趙光義非常堅持，他對毀城情有獨鍾，拒不接受建議。十六國時期赫連勃勃調發十萬民眾所建的堅固城池，就此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五月，李繼捧來到京城，白衫紗帽地被押送崇政殿伏罪。他的態度很誠懇，除了磕頭說死罪外，啥都不說。
趙光義怒氣漸消之後，居然恕他無罪，仍封他為「宥罪侯」。
而另一方面，李繼遷見大軍到來，如驚弓之鳥，一戰擊退，逃入大漠之中。
李繼隆因後勤供給困難，放棄了追蹤。
遠走大漠的李繼遷見大軍不再追擊，就捲土重來。但他打戰實在是不行，打哪都不成功。
七月，他又故技重施，派張浦求和。隨後，再派人入朝，獻上駱駝、名馬以謝罪。
趙光義在這些敵人面前，反而心腸軟得很，一下就答應了求和，還重賞了使者。
十一月，趙光義重新任命李繼遷為銀州觀察使。
995年正月，李繼遷再派張浦進貢。
趙光義深知，李繼遷如此狡猾多變，全賴張浦在背後出謀劃策。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趙光義順勢給張浦任命了一串官職，然後將他留在了京中。
李繼捧被抓回京城了，張浦也被留下了。
一切看著向好的方面發展。
多謝欣賞。讀完此篇，如仍感興趣，敬請關注本號，後續連載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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