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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蔭南國學與書法講座實錄

閔蔭南國學與書法講座實錄

2017年12月 齊育波揚書院

(李枝榮根據錄音整理)

我和陳伯陽是忘年之交,相識多年,有很多共同認識,經常在調侃中交流看法,因此比較親近。陳伯陽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中國首屆行書大展新疆只有陳伯陽一個人入展,這很不容易。陳伯陽到北京跟王鏞學習書法,回來以後批評了很多人,我不知道他批評我沒有,因此也得罪了很多人,以為陳伯陽你高呀,從此外號陳高人。伯陽結婚的時候我講話,講完大家都笑。伯陽說,閔老你以後不要叫我陳高人啦!不叫就不叫了,但是這個話呢有幾分真實。

在陳伯陽沒當新疆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之前我們談現在的書法界有很多共同感受。我們看到很多虛假的事情、名不副實的事情、身居高位追逐名利而不過了了的人,這是真的。所以大家千萬不要看重名和利,不要看重位子,下決心把自己的事做好。

做好人 讀好書

還是要做好人、讀好書、寫好字。這句話說起來很簡單,實際上做起來很難的。

做好人,這是先人告訴我們的。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個春秋,倏忽而過,生命非常短暫,所以一定要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做一個對得起家庭、對得起社會、對得起朋友的人;做一個實實在在有益於國家、有益於民族的人;做一個自我完善的人、追求美好的人。

要讀好書。讀書不是空談的,必須伴隨一生。讀書不是炫耀的,不是夸夸其談顯示學問的。讀書使你內心得到教化,你會明白很多事理,特別是前人的教誨會使你受益,應當這樣來理解讀書。

陳伯陽請我過來讓我講什麼?(陳伯陽:漫談吧)最好不要出題,現在你給我出題我也可能話不切題,容易跑題。為什麼?因為再過20多天,我就是真正80歲了。你們知道,人一老了容易犯糊塗,我給你們講話就可能會跑題,容易斷線,剛才說了啥就不記得啦,所以最好是漫談。

你們先說吧,談什麼?(伯陽:你漫談吧)(我說你就慢慢談吧) 漫也不能漫無邊際。(笑聲)

書法評論最不好寫

感嘆很多的。以前我愛寫文章,到了後來我就不能寫了。為什麼?因為寫文章不如寫字畫畫自在,遣詞造句非常麻煩,很是費神。尤其是對書法評論不太好描述,因為它是非常抽象的。比如說書風是雍容、簡遠、和平、瀟洒,用這些詞描繪書法的時候它確實只是一種感受,但是這個書風用什麼字來描述?所以書法評論最不好寫。現在我們從報紙雜誌上看到的書法評論大多數都不是評論,都是敘述性質的,是記者在敘述事情,它不是書法評論。把書法評論恰當是非常難的,需要讀很多書,看很多帖才能說的準確。

還講什麼?(陳伯陽:你要說兩個小時呢,你隨便講。)

陳伯陽要我講書法與國學,這個題目很大,是漫無邊界的。

什麼是國學?

首先什麼是國學?國學可能是我們中華民族、我們國人的學問。什麼學問?關於世界觀的學問、關於人生觀的學問、關於我們對這個宇宙和自然界認識和看法的學問。這可能是國學,所以是相當的籠統,相當大的題目。簡單地講就是「四書五經」。古人的主要觀點都在這些書里。《樂經》已經消亡了,《詩經》還在。經就是經典呀,後世不可以複製的東西就是經。《詩經》《禮記》《樂經》《春秋》《易經》,這些都早啦。「四書」就比較晚了,春秋末年戰國初年有追論孔子言行的《論語》,戰國初年有了《孟子》,從《禮記》中抽出兩篇做《大學》和《中庸》, 《論語》《孟子》加上《大學》《中庸》就是「四書」,「四書」對於治國理政、對社會生活更加貼近,所以更加重要。《易經》則是哲學。

孔子學說的核心是仁,仁者愛人,由此生髮出很多觀點。孟子講義利,講仁還不夠,還要勇為,要去做。「仁義」兩個字可以概括出孔孟學說的核心。

《大學》和《中庸》是從《禮記》中抽取出來的。其中把《中庸》看做孔子之孫孔伋(子思)的作品,這可能是後人的附會,目前見解也都不一樣。孔子的孫子子思(名孔伋),也叫述聖,因為他愛論述孔子的思想。中庸就是不偏不倚,中庸就是最恰當的最正確的,「叩其兩端而用之」,不能左也不能右,這就是中庸,這是一個思想觀點,也是行為準則。

《大學》是曾子的作品。曾子是誰?曾子就是曾參,孔子的學生,比孔伋還高一輩,也就是講「吾日三省吾身」的那個曾子。一般認為《大學》是他寫的。《論語》是怎麼形成的?一般認為是孔子的門人根據孔子生前的言說整理而成的。但是編著者可能有曾子的後人,因為他們把曾參也稱為子,一般不把孔子的門人稱子,所以學者認為可能是有曾參的後人參與編書。《大學》實際上就是講如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封建社會把《論語》《孟子》《大學》《中庸》這些作為重要的書來讀。

很多人問我,平常千頭萬緒,我讀什麼書呢?我給兒子也說過這樣的話,書呢如海洋,如果你有很好的基礎當然可以去讀古文。但是我覺得有兩本書必讀,一本是《論語》,一本是《道德經》,這兩本書非常重要,讀一遍不行,不能得到深刻的理解還不行,一定要反覆深入的去讀。

書法是在寫一種秩序

有一次劉文華(中國書法家協會培訓中心主任、著名書法家)到新疆, 吃飯時我們聊書法。書法是什麼呢?我朦朧中感到書法是在寫一種秩序。劉文華認為這是一種新的提法,好像有這個東西在裡面。他就請我到北京中國書協培訓中心去講課。後來我做了進一步思考,在北京講了這個觀點。

我國古代有禮樂。禮講秩序,樂講和諧。古人講,禮者天下之大本也,樂者天下之大和也。你看那個禮的寫法,繁體「禮」字是一個形聲字。 「示」字旁的寫法,最早造字時實際上就是一個大頭的人,有胳膊有腿,是個靈魂,是逝去的人,是神仙,所以只要與精神有關的字都有「示」部。實際上最初「禮」字的寫法就是「示」部加豎彎勾(禮),就是一個人跪在那裡向先人行禮,明白自己的身份。

禮,天下之大序也。意思是講秩序,各在其位,各司其職,要明白自己處在什麼地位,應該如何做符合自已的身份,這樣社會就和諧,互相支撐。

樂,天下之大和也。這個樂不是現在的學習鋼琴之類。古代很重視樂,用途也很廣泛。比如古代征伐、廟會、大典時候都是要用樂,樂的目的是讓人心齊,好比一唱國歌的時候大家都有愛國熱情,樂是讓人心趨同的。所以樂,天下之大和也。社會亂了叫禮樂崩壞。

剛才講這些無非就是說四書五經是國學。國學就是我們這個民族對於對於宇宙世界、社會、人生的看法,是我們先人的智慧,在這裡面都有精闢的理解。 當然也生髮出了很多觀點,比如仁義禮智信、溫廉恭儉讓,生髮出來一些人的行為準則。國學實際上就是教導我們如何去做。

國學和書法的關係

國學和書法有什麼關係呢?學習書法必須要跟人去學。比如跟陳伯陽學,跟李良(中國書協會員,創辦有聞道書畫院——編者注)學,跟其他人去學,因為技法一定要必須掌握的。但它就是技嗎?還有一個道呢!日本書法叫「書道」,我們叫書法,這個書法也應該含有道含有技兩層意思。「技」簡單講就是技法,橫平豎直、撇捺怎麼寫?每個帖有什麼特點?不僅是基本的技能,還有墨法、字法、章法, 這些東西必須知道,但他絕不是目的。如果僅知道這些還不能到一個很高的境界,必須入乎道!這就難了,非常難。我們可以看到,大家的書法各有特點,個性始終是存在的,小孩學習鋼筆字有沒有個性?看看字就能知道。任何人寫字都有其個性,這是非常寶貴的東西,是區別於他人的東西。但是要升華為道,一句話很難說清楚,必須要走很長的路。

有人過去還質疑書法家協會、美術家協會。新疆漢族人口有700多萬(2015年數據發布約950萬——筆者注),現在書法家有成千上萬,美術家也成千上萬,這是對「家」的濫用。我們講政治家、軍事家,不是說當了省長、當了軍長的能成為「家」,這都不是。這些成了「家」的人他的思想要成為體系,這個體系要能夠演繹那些細節,見之於著作能夠表達出來,這種觀點還要獲得社會的普遍認可和贊同,因此才能稱為「家」。現在對「家」有一點濫用,這是不好的。我們都是書法愛好者,這個提法就很好! 所以對書法任何時候都不能飄飄然。

中國人與外國人最顯著的不同就是中國人手裡拿一支毛筆,蘸墨以後能在宣紙上寫字,外國人則沒有這樣的藝術。這是中國人和外國人很大的區別。你們看有些老人退休了也在寫字,父母也叫孩子去寫字,這種親切、這種感情連接需要思考的,究竟我們拿這支毛筆在敘說什麼?表達什麼?演繹什麼?這個問題很深刻的。

早些年,我很年輕的時候讀宗白華先生的著作,他說,「中國的書法本是一種類似音樂或舞蹈的節奏藝術。它具有形線之美,有情感與人格的表現。它不是摹繪實物,卻又不完全抽象,如西洋字母而保有暗示實物和生命的姿勢。中國音樂衰落,而書法卻代替了它成為表達最高意境與情操的民族藝術。」另一位先生蔣彝說,對於中國人來說,書法是民族精神最基本的藝術表現形式。與繪畫和雕塑相比,書法中的節奏、線條和結構都得到了更完美的體現。這可抽象了,書法是精神表現形式,而且是最高的,這句話我思考了很多年,後來一想果不其然。

書法在演繹著道家的哲學思想、儒家的禮樂觀念

道家的哲學思想、儒家的禮樂觀念,那麼書法在演繹著這些嗎?在演繹著。這可能是書法和國學最深層次的連接,明白這點很重要。所以我們練書法絕不是寫字。

如果從書法中看到這些,那麼你的書法已經到了一個深層次高層次。我在北京中國書協培訓中心講課時題目就是《書法的精神承載》。它承載什麼?實際上一說你就明白:我們老祖宗的《易經》或老子的《道德經》,他們看這個宇宙看這個世界,是一個很大的觀念,是站在很高處看,它最基本的觀點就是二元論,世界萬物實際是一分為二,然後又合二為一,這是《易經》和《道德經》最基本的觀點。我們常講,大道至簡,道就是這麼簡單;大道歸一,道不遠人,道就在我們身邊;目擊道存,就是我們眼前看到的道就存在。你看看我們周邊任何地方任何空間,他無一不是如此!我們的老祖先特聰明,一下就看透了這些。你想世間的萬物,皆可以用這些去看。所以道家就畫了一個太極圖,你看韓國國旗就是一個太極圖,他們還說是自己發明的,有點可笑。你看太極圖裡面有什麼?一個渾然的空間,就是一,天地萬物最早時就是一個混沌的狀態。一生二:跳出來兩條黑魚白魚,這兩條魚在一個空間中,而且白魚有黑眼睛,黑魚有白眼睛。他們是什麼狀態呢?都在運動著,在前進者,而且是相輔相成相互依靠的,我不能離開你,你不能離開我。你離開我,我離開你這不是宇宙,這不是世界,這不是社會。實際上太極圖畫出了我們老祖宗的空間觀點,世界萬物是一分為二,合二為一的。你不僅要這樣看,還要看明白黑魚白魚都在前進狀態,每個個體都是生生不息,永不停息,它們是健康的有生命的,是生動的而不是病態的,是不可分開的相輔相承的。這個觀點非常的重要,因此這個世界才是美麗的。

清華大學的校訓引用《易經》的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兩條魚就是自強不息,實際上就是老子的觀點,告誡學生要學好本領,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告訴學生光有本事不行,還要有所承擔,要擔負起應當擔的使命來。所以這個太極圖充分顯示了道家的觀念,萬物無不是一分為二合二為一,誰也離不開誰,它是對立而不是對抗的。你絕不是我,我絕不是我你,但是我們必須互相依靠。

書法實際上是更複雜的太極圖

我們來看看書法,書法呢實際上就是這樣一個太極圖,或者是更複雜的太極圖。每個同學每個人寫書法的時候都在寫太極圖,這裡面有很多矛盾無一不對立統一,比如說用筆,有起就有收,有按就有提,有粗就有細,有輕就有重,是不是這樣?墨色上有濃就有淡,字的結構有聚就有散,有緊就有松,有承載就有覆蓋,有撇就有捺,而且左顧右盼,實際上我們看書法就是非常生動的太極圖。

書法演繹了道家的觀點

所以書法第一他演繹了道家的觀點。這個要明白的,誰也不能逃離這種法則,而且書法的各種矛盾還必須要處理恰當,都相互為用,誰都不能排斥誰。它是對立的又是統一的,你不是我我不是你,都是一個個體組成一個完美的整體,這就和世間萬物一樣。我們老祖宗特別聰明,用一支筆最簡單的東西演繹著複雜的思想。外國人沒有發現這個東西也不可能有這個。但是硬筆書法,就不能完成這樣的東西,沒有提和按,它不能表現萬物,所以不能成為藝術。這是書法,它演繹了道家的哲學觀點。

儒家把道家的思想引申過來觀察人類社會

實際上儒家把道家的思想引申到社會中來。道家是大的概念,是在更高的層面看宇宙、看世界,但是宇宙中還有一個人類社會。儒家把道家的東西引向人類社會,我們人類社會也不能脫離道家這個大的概念。人類社會也是對立統一的,也有個體群體的,每一個個體都是有生命的承擔責任的,是相互為用的,互相依靠的。當政者應該明白這點,任何一個人也應該明白,這個世界是充滿生機的,是前進的,社會是和諧的。

儒家把道家的思想引申過來觀察人類社會。過去古人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在其位,各司其職。這裡就沒有貴賤之分了。人為的分為貴賤,這是非常俗的,但是官本位就有這樣的思想:我當官就比你大,你要聽我的,很可笑。掃馬路就小了?你掃馬路掃不過人家了呢!掄大鎚還不及人家,當服務員端盤子也未必做的好。實際上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有尊嚴,都值得尊重。人類社會各在其位各司其職,這既是道家的觀點也是儒家的觀念,切不可亂了,不可毀了,要遵循這一點。所以我給劉文華說書法好像在寫一種秩序。這個書法中更像人類社會,人類社會有各種角色,人都充當各種角色,每一個都不可以少,每一個不可以妄自尊大,每一個都不可以排擠他人,都和對方融洽相處。如果你的書法符合這樣的觀點,符合道家對社會的觀察,符合儒家對社會的觀察,那你的書法就是好的。

書法在寫一個「和」字

我們從這幾個方面判斷書法。書法不好說明不符合這個要求。比如,觀察一幅書法,說這一個筆畫長了,這個筆劃短了,這個筆劃特別粗了,這個地方墨特別濃了,這個地方鬆了。什麼意思?不和諧!長了你排斥了別人,粗了是自我誇大,這樣就亂了。只有是和諧的,那就是好書法!就是說書法在寫一個「和」字。

我有時候想,我們中國人的觀念實際上核心的核心就是一個「和」字,當然包括方方面面,最終體現在「和」字上。前些年提出構建和諧社會,我認為這是非常好的,這回到我們老祖宗治國的觀念上來了。不要把鬥爭看成絕對,這個對立有時候發展成對抗。對抗是不和諧,最終要回歸到和諧上來。對抗是暫時的,最好的還是和諧,也就是太平景象。

書法演繹著儒釋道思想

書法呢演繹了道家的觀念,也演繹了儒家的觀念。國學是什麼?國學實際上就是四書五經,也有人說是儒釋道三家。儒就是儒家,道就是道家,釋就是佛家。佛家是外來的,佛家從漢代傳到中國以後就中國化了。早在東漢末年漢平帝白馬馱經,對中國影響巨大,我們講的文殊、觀音、普賢、地藏王、彌勒菩薩,都是中國化了的。佛教中也有迷信的成分,比如說下地獄,你若不做好事你下十八層地獄,很恐怖,這可能是他的一種教化手段,但是佛家最初的時候不是這樣,實際上是一種哲學觀念。孫中山先生說佛教是哲學之母,是哲學經典。佛家是站在很高的高處看這個世界,比如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什麼都是空的,什麼意思?他看透了,萬物都是變化之中,不可能永久存在。你們看到我這個80歲的老頭,80年前有我?沒有我!空的。過些年你們能找到我?找不到了,也是空。佛教說空不是沒有的意思,它講的是互相的轉換,它講的是一個很大的觀念,是辯證統一的觀念。佛家講究一個「緣」字,講不住於心。什麼是緣,我說緣實際上是條件關係,都是相互條件關係,有父親有兒女,有丈夫有妻子,沒有妻子如何稱丈夫?沒有兒子如何稱父親?相互依存的條件關係就是緣。相識是緣,夫妻是緣,朋友是緣。相互之間的緣份就要珍惜。佛家這種觀念很貼近我們對宇宙的認識,很貼近我們對人類社會的看法,他講不能獨立存在,要依賴對方的,這是有緣。而且佛家講不住於心,就是不能執著與物,我們還要明白這個一點,所以書法演繹著儒道的思想,也演繹著佛家的思想。

書法也演繹著人生

當然書法也演繹著個人人生,比如你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你是一個平和的人,你是一個雍容大方的人,字裡行間可以反映出這些。我們看到書法的雄強、和平、雍容、簡遠、瓢逸,這都是書法的特性。剛才我說的是書法的共性,除此之外,書法都有其個性,個性與人相連,與書寫者的個性相連,因此書法是與人相連接,我們講書如其人。如果我們的書法寫到能夠看出人的思想,看到你經歷的過程,看到你苦難的人生,看到你厚重的承載,看到你善良的東西,這個書法那就了不起了,就完全和人合到一起。如果還沒有合到一起,我們還得繼續俢行。

我們看王羲之王右軍,不願當右軍是把社會看透了,他寫的《蘭亭序》,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時候,朋友在一起飲酒做詩寫字,多麼愉快!感嘆人生短暫,我們從字裡行間就可以感受到這種愉快。《蘭亭序》我們儘管能挑出多錯別字,但是這並不影響什麼。那你看顏真卿的《祭侄稿》呢,修改的地方很多,文章最後「嗚呼哀哉尚饗」這幾個字都不成字了,但是我們看到他的家仇國恨之情躍然紙上,這不就是讓人感動了嗎。

書法絕不是悅目的它是動心的

所以大家要記住書法絕不是悅目的,它是動心的!有一個詞叫賞心悅目,不知道大家體會了沒有?悅目和賞心是不同的概念。悅目肯定是好看,賞心了才能是搖撼心靈,搖撼心靈的才是好東西。好比我們看戲,扮相十分好看,背景十分華麗,動作非常優美,看起來很美,這只是悅目,但是隨著劇情的推進,我們與之心潮起伏,感動於懷,這就是搖撼心靈,這就是動心!當然不能缺了悅目,但書法中悅目絕不是目的。

把書讀好,把人做好,最終融入書法,這樣就入書法家的行列了。

有一個詞叫「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文」字是一個人穿了上衣和褲子。人要穿得好看一點,要有內在的東西,也就是說品行要好,然後才能成為君子,講的就是形式和內容。質,就是人內在的東西,要讀書做人,做人好壞,直接在書法中顯現出來,就入乎道了。我們看有一些手札,可能不好看,但是你讀懂文字以後,可能會有新的感受。

李剛田曾經說,在一個展廳里,東廳是現代人的書法作品,看起來很漂亮,看完以後,出來就淡然了。而西廳是古人的手札和信札,看完以後,仍然活在自己的腦海里,這就是書法和人結合起來了,讓人不能忘懷,所以我們不能光寫字的,把書讀好,把人做好,最終融入書法,這樣就入書法家的行列了。這個路漫漫其修遠,我們不能因為這樣而放棄自己的努力,要好好努力。

真正忠誠於藝術

現在有很多展覽請我講話,我也沒有什麼草稿,我也不需要草稿,只是談自己的感受,有時候腦子就不管用了,沒有精神了。人就像皮球一樣,沒有氣了再拍也拍不起來。有時候有精神的時候還想說呢。給你們講我以前寫過很多文章,現在不能寫了,因為有很多的無奈,有時候覺得虧待朋友,但是我確實不能再寫了。陳伯陽讓我寫,我沒有寫,為什麼?你們同一類型的人太多啦,我給你寫了,不給別人寫我對不起別人,只好都不寫。陳伯陽這回不簡單,當了書協副主席,一下子成我的領導了,我一見他就說領導來啦,但是當了官以後不以官自居才好。我們看慣了很多事特別可氣,我給文聯的黃書記說,為什麼很多人都爭著去當副主席,這是為利益而爭。陳伯陽爭取沒有我不知道,但我認為你當是合理的,因為作品擺在那裡。書協主席應該是書法家協會理事會主席,美協主席是美術家協會理事會主席。理事會是辦事服務的機構,它不是藝術機構,是國家讓你為藝術家提供服務的機構。可現在不是啦,現在簡化了、偷換概念了,這個沒有人說,下面不會有人說。書協主席來了,他是正主席,那就是最好的,排名第一,老百姓會這麼認為。我就掏錢買字吧,他們認為主席是最好的,因此主席名利雙收,老百姓深受其苦。這些都要看透,當年我和陳伯陽談這些事情,我們倆都有共同語言。我們每個人都要自信,我們要真正忠誠於藝術,不要在乎那些東西。陳伯陽好在他有一定的優勢,他也願意做一些事情,比如說辦班培訓,比如今年的臨書臨印展,他出展覽的費用包括裝裱費用出書費用(掌聲)。掌聲表示要你繼續為大家服務。

我還要講讀好書的問題。最早新疆書法界有五老:王孟揚、王子鈍、邢鴻荻、李般木、劉肖蕪等,這些人都是大學問家,現在都不在啦。王孟揚、王子鈍、邢鴻荻、李般木、劉肖蕪這些人是何許人也?當年我參加書法比賽,我寫李般木的詩《高昌訪古》:「秋風秋雨送輕寒, 遙訪高昌瀚海邊。一代王城余廢址,幾朝宮殿剩殘垣。長街不見留商賈,小巷誰曾弄管弦。滄海桑田原正道,莫以興替論當年。」高昌古城當年可繁華了,小巷裡面都奏管弦,現在一片廢墟,不要以興廢論當年。

你看王子鈍先生寫博格達峰。王孟揚親自給我講,王子鈍是當代參嘉州岑參啊,岑參當過嘉州幕府,說他是新疆當代的岑參一點不假。當年,他是窮困潦倒,冬天都沒有煤生爐子,但他是一個大學問家。還有一位叫歐陽克嶷。一次中山大學的教授成陳永正來新疆不拜訪書協主席,而是拜訪歐陽克嶷。當年新疆有很多流落到這裡的文學巨子。

王子鈍寫博格達峰詩:「西域有一人,嶙峋持大節」,他把博格達峰比做偉男子,一身硬骨頭,有節氣;「昂首出青雲,當胸堆白雪,子孫喜交遊,九州廣羅列」。當時我沒有讀懂,後來我才知道。子孫喜交遊是什麼意思?原來天山向東延伸幾千里有很多餘脈,華夏大地的那些山脈都是天山的子脈。這些子孫走到華夏大地各處去了,所以說子孫喜交遊,九州廣羅列。「為問壽幾何?蒼茫無歲月」。問天山是什麼時候有的?蒼茫無歲月, 寫的那麼豪邁!

在一次座談會上我說書法家的情懷應該是這樣的:要有高度的思想,有博大的胸懷。現在很多人寫字抄幾首詩,甚至連那幾首詩還都不懂,這怎麼能行呢?這是一個大事,說明書讀的不好。我說這些話不是笑話你們,我是認真地告訴你們要認真地讀書。我寫一篇書法作品,這首詩、這個文章我要讀懂我才去寫,不懂我絕不去寫,這是我奉行的一個原則。是我讀了真懂了嗎?其實還沒有真懂,只是知道了一些皮毛。在寫的時候如果能夠深刻的領會其中的意思,你的心情就不是一樣的,你是被感染的,你是被陶醉在這首詩裡頭,你不是被動來寫個書法,所以這個特別重要。

閔蔭南,1939生於山東滕州。譜名繁榕,字蔭南,以字行。室名蘆花別館。

書畫幼承家學,1956-1959年就讀于山東曲阜師範,師從孔端甫先生。後長期從事教育工作,曾任中學校長18年。公餘潛心於書畫研習,未曾稍輟。

閔蔭南習書,主張食古而新,轉益多師。其書法作品和書法論文多次參加中國書協主辦的活動,主要成績有:行書人選第四屆中青展、第七屆中青展,章草入選第八屆中青展,小楷入選第七屆全國展,草書入選第八屆全國展。自作詩書法入選《中日自作詩書法展》二十周年紀念大展。書法論文《略說書法的精神承載》入選第五屆中日詩書論壇。閔蔭南所畫文人畫,師心自用,情致得之於筆墨。書畫之外兼涉文史研究與詩詞寫作。出版有《閔蔭南書畫作品集》十一種。

1996年獲新疆書法藝術貢獻獎,1999年被評為新疆書協德藝雙馨會員,2004年新疆自治區黨委、自治區人民政府授予自治區最高文藝獎首屆「天山文藝獎」,2006年獲第二屆新疆書法藝術貢獻獎。

現為新疆書協藝術顧問、新疆文史館館員、中國書協會員,新疆軍旅書畫院名譽院長。曾任新疆書畫研究院首任院長,新疆國畫院執行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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