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癌症，中國比美國更厲害？

要點 | 速讀

1、我國頂尖醫院的癌症治療水平確實比很多人想像得要好很多，而且，很多醫生的手術熟練度也高於國外同行。

2、但頂尖醫院的水平並不能代表整個醫療體系。很多普通醫院的癌症治療水平仍然有待提高。

3、缺乏價格合適的有效抗癌藥，也是很多癌症患者在國內就醫不治而終的重要原因。最近要實行抗癌藥零關稅政策，這或許是一個好的轉變。

文 |王陽

前兩天，在腫瘤防控院士高峰論壇上，有兩位院士發言稱：對於很多常見的癌症，我國的治療水平不遜於美國。而且，中國很多醫生的臨床經驗，甚至比國外醫生更加豐富。得了癌症，根本沒有必要出國治療——這兩位院士說的有道理嗎？在癌症治療方面，中國真的能與發達國家平起平坐了嗎？

治癌症，中國確實很強

在某種程度上講，兩位院士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國頂尖醫院的治癌水平確實比較高。有專家表示，在某些理念上，我們甚至會比外國人更進一步。

以胃癌手術為例，歐美國家起初主張，對需要切除淋巴結的胃癌患者，應實行清掃範圍較小的D1根除術，我國則持不同意見，主張實行淋巴清掃範圍更大的D2根除術。而在2012年，荷蘭的一支研究團隊，經過為期15年的追蹤研究，認為D2根除術的局部複發率和胃癌相關死亡率均低於D1根除術。義大利胃癌研究組（LGCSG）的研究結果也顯示，D2根除術術後併發症的發病率僅為3%，低於D1根除術。於是，這幾年歐美國家逐漸改變觀念，也開始接受D2根除術。

兩位院士還表示，除了理論水平高，中國很多醫生的臨床經驗也比國外醫生豐富。這是因為，中國醫生經手的病例更多——「我們的普通醫生一年做的手術量，是很多外國醫生一輩子都達不到的數量。」

當然，經手的癌症病例更多，也在側面說明了，我國人均能夠享有的醫療資源太少了。不過，過密的手術量確實讓中國醫生練得更多了，臨床經驗自然也就上來了。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國內外一些業內人士的贊同。比如，在紐約工作的內科醫生羅禕明就認為，中國頂尖醫院的手術熟練度，在國際上是有優勢的。

中國一些醫生手術做的確實多

其實印度也有類似的情況，在印度，不少醫生在30多歲時已做過3000例手術。而美國一個外科醫生退休時大概僅做過2500例手術。而大量的手術也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很多印度醫生練出了更高的水平。資料顯示，2002年，在印度埃斯科特醫院，接受冠狀動脈搭橋手術的病人死亡率僅為0.8%，而1999年，在美國紐約長老會醫院接受同類手術的病人死亡率則為2.35%。

然而，水平高的中國醫生，你未必碰得到

有些網友覺得兩位院士說的不對——既然中國大夫這麼厲害，那為啥中國癌症患者的5年存活率只有大約30%左右？

國家癌症登記中心和癌症防控辦公室 2014年11月發佈於《柳葉刀》，統計區間：1995-2009

從邏輯上講，這樣舉證是存在問題的。大家都知道，癌症是越早發現，越好治療。但是，由於我國的體檢制度不夠完善，癌症篩查診斷普遍過晚。以乳腺癌為例，美國乳腺癌在Ⅰ期階段即被診斷出的概率為80%多，中國在Ⅰ期階段診斷出乳腺癌的概率不到20%。在中國，很多癌症患者在被查出患病時，癌細胞大多已轉移或擴散，已經很難治療了。

所以，雖然中國癌症患者存活率低，但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診斷髮現得太晚，不能直接說明我國的癌症治療水平差。

真正的問題在於，即使刨除「我國癌症篩查診斷普遍過晚」這個因素，國內癌症治療的平均水平，似乎也比不上大多數發達國家。據報道，2015年，通過某公司赴海外就醫的患者接近1000人，其中70%為腫瘤患者，數據統計顯示，出國看病患者中，有近十分之一的人，其國外的診斷結果與國內不完全一致。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屬於「國內醫生說基本沒救了，結果讓國外醫生給救了」的類型。

既然院士都說了，「我國的癌症治療水平不遜於美國」，那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對此，有醫生解釋說，這是因為，我國頂尖醫院確實基本和國際接軌，但是國內整體醫療水平參差不齊，很多醫院的水平並不高。一些醫院甚至會出現「外科醫生給患者做化療」的亂象。醫藥科普作家「希波克拉底門徒」也曾指出，我國一些腫瘤專科醫院存在問題：面對患者的併發症，「經驗不足、用藥不足、設備不足」。

除此之外，我國醫院的癌症治療團隊還普遍缺乏協作的意願與能力。據倫敦大學博士、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教授秦新裕介紹，目前國際上很多腫瘤治療團隊都在倡導「多學科綜合治療協作組」（簡稱MDT）的模式，這被國內外從業者公認為是最合理有效的診療模式。淺白地說，MDT是指讓鑽研不同方面的多個腫瘤治療團隊，針對一個病人，定期開展相關的病例討論，制定統一的治療計劃。進行討論時，病人將親歷整個討論過程，對自己的病情更清楚，依從性也更高。

來源：第十八屆全國醫院建設大會全國大型醫院可持續發展院長高峰論壇專場

35%~54%被調查的醫院建立了MDT制度，其中省級腫瘤專科醫院MDT制度的使用率較高，三級綜合性醫院的使用率在15%～26%，地市腫瘤醫院更低，不到13%，而二級綜合性醫院則全部沒有建立MDT制度。

總之，好醫生是有的，但那是頂尖的一撮人，普通人生病了，未必碰得到。

普通人治癌難，不止與醫生水平有關，葯也很關鍵

很多癌症患者在國內就醫不治而終，往往並不只是醫生的醫術，藥品缺失也是一大因素。一方面，很多國外已經批准使用的抗癌藥，中國還沒有。這直接影響到了國內癌症治療方案的有效程度。據統計，在出國看病的患者中，國外醫生對國內治療方案作出調整和修改的，高達60%。這其中很多是因為藥物原因。因為國內根本沒有這些葯，所以，治療方案也必然不同。

國外很多抗癌藥，國內都沒有

另一種情況則是「有葯，但買不起」。許多抗癌藥都價格昂貴且不納入低保，或者納入低保的報銷比例過低。普通老百姓往往難以負擔。

抗癌藥昂貴的原因之一，在於它往往是專利葯，專利葯的研發成本極高，基本在10億美元，時間周期一般也10年以上。研發成功之後，藥廠會有20年的專利保護期，在此期間，只有研發專利葯的藥廠有權製藥售葯。這段時間內，為了回本，藥廠會高價賣葯。比如，由跨國葯企羅氏生產的抗癌藥曲妥珠單抗，一支零售價格高達2萬多元，一個治療周期，患者至少要注射14支。即使在我國與葯企談判，大幅殺價之後，一支曲妥珠單抗也要賣7600元，雖然便宜了很多，但這對普通中國百姓來說仍然是天價葯。

面對這樣的局面，印度、泰國等國家的經驗值得借鑒，這些發展中國家認為，為本國民眾生產廉價藥物是一種道義上的責任，需要對藥品的專利權進行限制甚至「強制許可」（不經專利權人同意，直接允許其他單位或個人實施其發明創造）。在這種情況下，印度誕生了很多仿製的抗癌藥，這些葯的平均價格只有專利葯的20%到40%，個別品種甚至相差數十倍以上，但功效往往與專利葯十分接近。

國內抗癌藥貴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其物流過程中一層一層地「中間商賺差價」。有業內人士透露，製藥巨頭的物流和商務費用占葯價的7%~8%，涉及的經銷商一般在3道左右，每道經銷商溢價5%~7%，在最後一級經銷商到醫院的鏈條上，會溢價7%~8%。除此之外，還有中國內地藥品17%的增值稅。層層加價之後，內地的葯價，往往比國外還要貴。2012年進行的一項調查就顯示，31種在中國市場銷售的進口藥物平均價格是英國的兩倍。

面對這個問題，有關部門已經在行動。據報道，自今年5月1日起，我國將對進口抗癌藥實施零關稅，並準備從生產、流通、原料進口等各方面綜合施策，力求降低葯價。這不失為降低葯價的一個好開端。

第4216期 出品 騰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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