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遺傳病，你還要愛我嗎。」
每天愛你多一點。
橘子香，SS計劃常駐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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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有扁平足，
不能陪你逛很遠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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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玩伴的父親，
前兩天突然跳樓死了。
聽說是因為私事去了行政服務場所，
大概服務人員的態度不好，
讓他窩了火氣，
頭腦一擰筋，
從八樓的廁所跳了下來。
奶奶前一天才去過服務大廳，
回來還跟我讚歎說現在的人們素質高了，
看到年紀大的，
都熱心地跑腿幫忙，
省了不少事。
所以轉天來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
更加覺得震驚和可惜，
一個鮮活的生命
竟然選擇了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
早先爺爺跟他家有過交情，
常帶我去串門。
總記得他是個溫潤的人，
只不過有時愛吹吹牛。
爺爺在一旁沉默著緩緩抽完了一支煙，
才輕聲地嘆息說：「他家老輩
一直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是遺傳。」
這我才想起來，
小時候就聽說玩伴的姑姑早些年發瘋跑掉了，
他爺爺也是在某個雨夜
死死抱住一棵村外的大樹去世的，
可一直沒停聽說他爸爸鬧出過什麼癥狀。
「瞞著呢。」
爺爺說，「他媳婦對他好，
不哭也不鬧，
發病的時候就死死地摁住不讓他出門。
為了安撫他，
可真是費盡了心。」
爺爺邊說著話邊做熟了午飯，
我和奶奶一起把爺爺替下來盛菜盛飯。
我記起這個小夥伴是去年才結的婚，
婚禮上的兩個人雖稱不上郎才女貌，
但也顯得出眾。
這個西裝筆挺的小夥子，
無論怎麼看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樣子。
可能有些病症要潛伏到了某個階段
或者受到某些刺激才會發作吧。
但不知道那個披著紅蓋頭的嬌羞新娘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丈夫的遺傳病症，
還是終於要對眼前人的未來有一個清晰的認識了。
爺爺端著碗的手抖得厲害，
每舀一勺湯總有一半要灑在地上。
記得老爸在四十歲以後也開始拿不穩東西，
他越想用力控制，
越抖得激烈。
百度上說這叫特發性震顫，
我才突然意識到，
原來自己也有家族病史。
竟然覺得有點酷。
就像發現了自己與生俱來的特性一樣。
跟每個人獨有的姓氏、族譜、血液一般，
這些我們無法選擇，
別人也無法複製的東西，
註定了每個人的獨特之處，
也註定了一個人未來將會怎樣。
雖然大多數情況下並不討自己喜歡，
但也確是一種標籤式的寶貴。
我發小曾經講他向女朋友表白時的好笑經歷，
他拿著一大捧的花說了一大堆動情的話，
他女朋友有點慌亂也難以掩飾住激動，
激動到還沒接過鮮花就撩起自己頭髮給他看：
「你看我的髮際線，我以後有可能會禿耶。
而且我的近視有八百度，聽說會遺傳的。
我還是扁平足，
要是有一天你跑了，
我可真的追不上你。」
他們每次聊起來
都會樂得哈哈大笑。
這對膩死人的情侶眼睛裡儘是對方的真實。
正因為真實，
才尤感踏實。
發小深情地擁她入懷中：
「我要和你生一窩小崽子，
都是小禿頭，
都是小四眼，
都是體育課的最後一名。
任誰看到都知道是我們的孩子。」
其實我們都會這樣，
總擔心對方接受的不是全部的自己，
想要誠惶誠恐地坦白自己的全部缺點甚至缺陷。
然而沒有誰是真正完美的，
那些生就帶來的不可抗拒
以及後天造成的不可避免，
不管是分不清紅綠燈的顏色
還是熬夜過多的掉發，
這些身體上的一切印記，
正是一個人區別於其他人的地方，
正是「我」之所以為「我」，
是作為造物者的光榮所在。
老媽在嫁給老爸之前，
就看到我二爺的手抖個不停。
她在變作婦人前就看到丈夫幾十年後的模樣，
心裡一定是複雜的。
我想起電影《降臨》的結尾，
能夠預知未來的女主角
看到身邊的男人就是自己未來的丈夫，
但也看到他的離開，
看到女兒的絕症病逝。
她預見了所有的悲傷，
卻依然選擇前往，
或許未來靠在他的肩頭日子裡總是滿懷痛苦，
但是決絕地愛著最該愛的人，
才能在必經之路上燦爛地浪漫著。
我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也許未來，
你的心上人也會有或多或少的小毛病，
他可能有扁平足，
不能陪你逛很遠的街。
他可能老了手會抖，
還要你幫忙端飯碗。
或許有一天他還會認不清你，
曾經的過往喜憂只能靠你一個人支撐著去回憶。
但在災難到來之前
你依舊能有最肆無忌憚的情愛，
最沒完沒了的纏綿。
如果他真的有遺傳病，
餘生的六十餘年，
你會願意以這樣
一腔孤勇的執著，
和向死而生的洒脫，
愛得深沉而熱烈嗎？
玩伴的家裡搭起了靈堂，
調查人員發現了死者的遺傳病史，
只給了一些人道主義賠償。
玩伴的妻子哭得哀慟，
卻還努力勸慰前來弔唁的親友。
她的涕泗交頤，
只覺是對死者最純粹的悲傷，
沒有被欺騙過後的崩潰，
也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打擊絕望了人生。
好像這一家人
從來都不在乎所謂的宿命與註定，
彼此坦誠，相愛就有萬鈞之力。
世間的所有人都值得被愛，
只不過有人多了一點小小的印記，
但只要彼此真實，
苦難中的攜手相伴，
就是愛情最美好的模樣。
文：橘子香
圖：Amy Adams
小編：張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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