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加油，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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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接到堂姐電話，說姑媽最近狀態不大好，總記不住人，還愛發脾氣，常常念叨我。

善良的姑媽，什麼時候愛發脾氣了？

放下電話，眼前那頓飯就沒有滋味了。

畢業後來滬已經多年，開始總艱難，所以最初2年我跟姑媽一起住。那年姑媽就已經75歲了，每天像照顧女兒一樣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每天下班到家，還在底樓的時候便不自覺抬頭看501窗縫透射出來的燈光，家裡有人就心安，連踩樓梯都會哼著小曲兒，腳步也會輕的飄起來，那一刻，全宇宙都是溫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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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第一次電話跟我說姑媽的狀態是幾個月前，我去看過她一次，除了精神不大好之外，依舊耳聰目明，所以我沒覺得這是一種比較麻煩的癥狀，總以為人老了，兩耳不聞窗外事，活在自己的過去與現實的混沌中是一種難得糊塗的境界。

但是，她越來越不記得人了。

這讓我想起之前看過的一個國外的紀錄片。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患有腦退化症的母親，第一次不認得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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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到養老院去接母親回家過周末，兩個人談起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去吃飯、去逛商場，有說有笑，不過突然出現一些溝通困難的跡象，母親突然記不得自己的爸爸是誰。到了餐廳，兒子鼓勵媽媽嘗試去記憶一下，問她是否記得跟爸爸兩個人是怎樣認識的？不過，媽媽看起來很煩亂，說或許大家是同學吧。她一直嘗試去回憶，但是很混亂，並且開始擔心兒子，因為她感到，實際情況是面前的兒子不認識自己的家人。

"你可以去弄清楚啊，你讓我很擔心，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母親告訴兒子，你看起來很傷心，並不斷安慰他。

令人心碎的一刻來了：腦退化的媽媽突然第一次忘記兒子是誰。

"有什麼關於你父母的事情，你可以說來給我聽聽。。。你是我兒子？"

兒子很傷心。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哭啊。你一直哭，我沒辦法睡覺的。"

兒子回答："不過是工作的事吧，沒什麼的。"

然後，兒子再問媽媽："我看起來面善嗎？"

媽媽的答覆是："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是呢。"

兩人坐了一會，然後媽媽伸出手，輕撫兒子的手臂說："我很愛你的。"

把媽媽送回養老院後，兒子坐在車裡崩潰了，"這是人生中最難受的一天，媽媽竟然不知道我是誰。"

"她知道我的名字，但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努力地嘗試要她回憶起來，但她就是想不出。"

"我沒有想過今天會遇上這樣的事，我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的，也許到她不會說話的時候。"

"我只想回去，多問一次她我是誰，然後聽到她說 『我的兒子』。"

相信，此刻天底下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站在她身邊，她不知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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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叫人心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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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今年86歲，在我看來，我身邊最與世無爭的人就是她了，不抱怨、不埋怨，所以她一輩子的辛苦人生在她看來是快樂的。我常覺得，跟她在一起是一種修行。

最近她總喜歡打電話找人，有時候會亂撥一通，不通還會很生氣。年紀越大越怕孤單，喜歡有人陪，愛發小脾氣，原來能理解的事現在統統不能理解了，你們為什麼總那麼忙？為什麼總不接我電話？腦子也是清晰一陣混沌一陣。但每次我過去，她總會開心的像個孩子，從我在門口叫"嬢嬢"的那一刻起，她的思路就比什麼時候都清晰，腿腳也比家裡誰都利索，然後接下來就跟連體嬰兒一樣，我走哪兒她跟哪兒，偶爾還會撒嬌，讓我幫她洗頭，把腿翹在我的腿上讓給她捏捏，圍著我聽她說話，聽她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講講他弟弟，也就是我爸爸小時候，去一次講一次，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突然就不覺得她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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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珍惜每一次跟她見面的機會，也許下一次，也許下一次就沒有下一次了。

《記憶的符號》的微電影里有一句台詞："他們不是忘了，而是任性一次，當了回孩子"。我想姑媽現在就是這個任性的孩子，正從一個86歲的老人蛻變為一個老小孩，而且退化的速度遠遠快過我們成長的速度。歲月斑駁，一下子變成了孩提時代的我們，懵懂又執念。

Hi，老小孩，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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